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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燥热了一天的N城。
闪电从乌云里穿出来，雷声响彻天际，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女人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已经一个小时了，愁容满面地看着积水的马路，期待着和她约定见面的那个人的出现。
女人的内心很烦躁，这是女人今年以来第十八次相亲了。上个周末算命先生和女人说，如果今天的相亲失败了，那她要再等十年，才会遇见她的那个有缘人了。女人一向随缘的心，仿佛被火燎了一般，难受到了极点。天啊！再过十年，我已经四十岁了，有人还会要我吗？女人忍不住在心里打量自己。
女人靠在椅子上，一边回忆着算命先生对她说的，一边在心里说服自己承认算命先生说的是假的。一个人可以很容易说服另一个人，但自己说服自己，内心无数次的挣扎、无数次的妥协也未必能成。女人此刻就是在自己尽力说服自己，可她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女人之前是不信迷信那一套的，只信仰我命由我不由天。女人的生活也如同她的信仰一般，倔强，对生活中的种种困难不屈服。女人从小就生活在乡下，周围住着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女人读书很有天赋，一直都是领居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女人的家中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的学业成绩都比不过女人，女人的父母无意培养女人，女人当然不乐意，对父母给自己的不公平待遇表示抗议。好在上天眷顾，女人的父母终究拗不过女人，女人的学业得以继续。女人的学习生涯总体来说，除了第一次高考失利成了她学业生涯中的一处败笔之外，还是比较顺风顺水的。
第一次高考败北，对女人的打击很大，女人当时绝望透顶，平时这么好的成绩，怎么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说失利就失利了呢？女人想不通。邻居对女人也是指指点点地。有说她骄傲自满不思进取的，失败了也是活该;也有说她早恋的，还添油加醋地表示，自己在不久前看到女人和一年轻小伙子拉拉扯扯逛街，他早就知道女人考不上大学，只是他不想得罪人才没说的。早恋似乎成了女人高考败北的另一罪名。
还有更夸张的邻居，对还在上学的自家孩子，如若看到自家的孩子和异性顺路走了一趟，不管年龄大小、有没有恋爱，抓到孩子就是暴揍一顿。村中正在上学的孩子，恨极了女人。女人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一次高考败北，在村中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女人忽然觉得，“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这个词仿佛是为自己和邻居家孩子准备的。她若是失火的城门，邻居家孩子无疑是那无辜的鱼。女人对于邻居荒诞的做法，只能苦笑。
女人心里清楚，对于邻居的流言蜚语，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她对这些流言也不想解释，只想任由邻居去说。因为女人知道，邻居的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仅仅是邻居想博得同村人的一点关注而已，喜欢被关注无可厚非，没有必要同他们较真，另外较真了也不好，毕竟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总有遇事求人的时候。只要他们说完了，他们自然会安静下来，较真了吃亏的还是自己，何不卖个人情让他们去说呢。
虽然高考失利了，但女人的内心依旧不甘，打算复读一年，女人的父母却不想再让女人复读了，这一次依旧是女人拗过了父母。女人的母亲迷信，女人在复读前，女人的母亲让村里算命的给女人卜了一卦，被告之女人复读是不会有结果的，暗示女人早点放弃。女人怎么会服输，女人死活也要拼一把，不然她怎么也不会安心的。一年的拼搏，结果如女人所料，她不服输的劲得到了上天的青睐，女人的复读取得了成功，女人如愿上了理想的大学。从那之后，女人发誓再也不信卜卦的了，因为差点害她错失了改写命运的机会。
女人在心里用多年前的经历暗示自己，算命的说的是假的，可她的大脑偏要和她作对，女人的脑海里跳出一个声音:不，他说的就是真的。女人在内心深处，如同抵抗不法分子对她的侵害一般，抵抗着脑海里那个强烈的声音:不，他说的不是真的！女人反抗越猛，脑海里那个声音就越强烈。女人在内心深处反击一遍，脑海中的声音就回击女人十次。女人忍不住甩起头来。
嘈杂的餐厅里，顿时气氛诡异了起来，和女人同在一个餐厅的顾客，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女人。这么多奇怪的目光盯着女人，纷乱的空气瞬间就静谧了，苍蝇在空气中振动翅膀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女人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失态了，略显尴尬，但马上又装作镇定自若，把刚才的失态表现得若无其事，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任由其他人去讨论。
女人的镇定自若似乎掩盖不了刚才的事实，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因为这欺骗得了自己，却欺骗不了别人。自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但旁人的眼中可不是若无其事那么简单。一个现象，在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种解读。坐在女人周围的顾客窃窃私语，女人仿佛觉得他们在讨论自己刚刚的失态，女人的脸哗的一下红了起来，像极了熟透了的水蜜桃，女人感觉到浑身的血管就要崩裂了，血液一直在往外涌动，女人热得浑身不自在，女人低下头躲避看向她的目光，内心自责到:该死。女人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了，迅速起身去柜台结账，女人只想逃离这个地方，不想要这种尴尬，一分钟也不要。
从餐厅出来，空气是潮湿的，丝丝凉意迎面袭来，女人想蜷缩身体躲避冷空气的侵袭，转念一想，要是那人突然出现，那该多失淑女气质啊，于是女人挺直身体，任由冷空气的扑打，一点也不退缩，如同一个挺身而出的英雄在和不法分子做斗争。
潮湿的马路的两端，零星地有几个人撑着伞横行。是回去还是继续等？在女人脑海里纠缠着。要是在这里等，那人万一不来呢？她岂不是白等了。要是不在这里等，那人来了呢？她岂不是错失了一次姻缘。女人掏出手机看了时间，刚好七点半，约定的时间是六点，显然他已经迟到了。如果他来了，责怪起来也是他的错。是他不守时在先，要怪也怪不得她，都是他的错。女人心一硬，她管不得那么多了，说走就走。
恰逢其时，一辆出租车刚好从女人面前经过，女人顺势拦了下来，坐了上去。不一会儿的工夫，女人就回到了家里。人到家里了，可女人的内心却久久不能恢复平静。因为她心里依然想着算命先生说的，今天如果不能相亲成功，女人就要再等十年了。十年对女人来说，时间太长了，女人已经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如果现在她才二十岁，十年又何妨！不用过脑都能承受。可不同的是，她现在已经三十了，再等十年，无论多么好看的女人，都是人老珠黄，朱颜不复了，别人不嫌弃自己，自己也会嫌弃自己。另外，谈婚论嫁的事都被七大姑八大姨念叨到她耳朵起老茧:“如烟，什么时候把你家那口子带回来给姨瞧瞧？”“如烟，你家那口子是哪个地方的，远不远啊？”……“如烟如烟”，女人知道，只要在老家被七姑八姨叫到她名字，她就知道没有好事。可那又怎么样呢？
女人学会了应付。每次被念叨的时候，女人只能强颜欢笑回答七大姑八大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其实每次被问到婚姻状况，女人内心都能翻了天。如果能找到一个婆家，她还不找一个。问题是之前她能得上的，别人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她看不上人家。她不想将就，所以从五年前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开始相亲，到今年以来的十八次，女人一直都是疲于相亲的路上。女人感觉到累了，但她不能停歇，因为不想被七大姑八大姨不念叨、兄弟姐妹父母念叨，就要不停地继续，直到遇到那个人。想到这些，女人忍不住在心里嗔怒今天放她鸽子那人，实在太可恨了，早不放晚不放，偏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放。她的一生就要被这王八蛋给毁了。假以时日遇到了，一定要让他好看。
古人说得好，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女人过了三十，容颜的衰老、青春的消逝是挡也挡不住的。女人在心里追忆着过往，忍不住责怪自己错失了那么多良机。女人心里此刻想着，只要有人愿意和她在一起，她不会再要求对方有车子、房子、票子。因为女人此刻觉得车子、房子、票子都是虚的，有一个温暖的家才是真的。和她安安稳稳在一起，就是给她最好的聘礼。
昏黄的灯光下，地板泛出微弱的冷光，女人扫视着室内的每一个角落，目光又默默地回到桌子上的香烟，女人伸手抽出一支，嘴吧嗒一吸一吹，女人的整个脑袋都笼罩在了烟雾之中。女人本来是不抽烟的，最初见着别人抽烟，心里总会有一股嫌弃，觉得抽烟的都不是好东西，风水轮流转，不知从何时起，女人已经学会了男人的这一套—燃烧寂寞，才觉得自己曾经误解了男人。
女人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透过窗户，眺望远方的霓虹灯闪烁，心里的滋味真不一般。是孤独，是恐惧，是思念？女人也说不出，女人在心里仔细的盘算着每一个词，用来描述此情此景的心境。女人始终还是找不出这么个合适的词，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算了吧。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雨早就停了。夜，静悄悄的。洁白的月光洒在女人的脸上。女人的手机嘀嗒响了一声，收到一条短信，是算命先生的。
你好，如烟女士。对不起，很抱歉得告诉你，上周周师傅为你的卜的卦结果出现失误，请你原谅。周师傅为你重新卜了一卦，让我转告你，你的姻缘在近期就有转机，请你留意。祝你好运！期待你的再次光临。
女人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远方，月光更加皎洁了。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信步走入厨房，拿出一瓶红酒，酒瓶和酒杯碰出清脆的声音。心里想着今晚就算她只是一个人，她也要一醉方休，她再也不想管今天放她鸽子那人了。
作者简介：
张云富，男，贵州威宁人，喜欢看书，写点东西。现就读于湖南科技学院化学师范专业。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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