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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先良老师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我们也是他退休前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因为他名字里有一个“良”字，所以一些同学私底下都把他称作“老良”。而在我眼里，他不光是为我授业解惑的恩师，还是我心里“娘亲”一样的存在。
先良老师个子不高，鼻梁上常年架着一副老花镜，上课时总爱时不时地扶一下眼镜，这可是他的“招牌”动作。时隔多年，我如今想起来，仍记忆犹新。
先良老师讲课很有特色，一般老师讲课都是跟着教案照本宣科，而他上课的时候常常连课本都不拿，但是却令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他讲课前总是喜欢讲典故或是生活中跟课文有关的小故事，然后，沉浸在精彩故事情节中的我们，就这样不知不觉被他带入到课文中。如此一来，我们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待到下课铃声响起，大家仍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每每这时，他总是幽默风趣地说，“想听精彩故事啊，那就乖乖听我下堂课继续给大家讲解。”
于是，为了听到更精彩的故事，我们都特别期待每天的语文课。就连平时最爱在课堂上讲小话的同学，到了先良老师的课堂，全都竖起耳朵，神情专注地听讲。
别看先良老师上课时幽默风趣，但是对待我们的作业可就有点儿“严苛”了。他总说，“字如其人。字是一个打门锤，一个人写出来的字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此人的个人习惯、性格以及品行等问题。再者我人老眼睛花，只看得清正楷字，如果连笔带笔，我就看不清楚，一看不清楚我就会给个大叉叉。”因此，他要求我们写作业时必须一笔一划，书写规范，绝不允许糊涂乱划，连笔带笔。否则，罚你没商量，绝不偏袒。就连我这个平时最受他青睐的“乖学生”也不例外。
记得有一次，因为作业特别多，为了节省时间，我将先良老师“老生常谈”的规范书写完全抛之脑后，匆匆完成后便交了作文本。结果，先良老师发作文本时在课堂上大发雷霆。他不但当众展示了书写不规范的“大作”，还狠狠批评了我们一顿。虽然他并没我指名道姓，但是，我知道自己肯定位列其中。果不其然，作文本发下来，我发现自己的作文就是刚才台上展示出来的其中之一，只见里面凡是有连笔带笔的字都被他用红笔一一圈出来，起码占整篇作文的三分之二。看着满篇的红圈圈以及作文后面让我重新抄一遍的批语，我似乎看到了先良老师戴着老花镜坐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字一句批改作业到深夜的情景，心里顿时觉得羞愧难当。此后，我写作业时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糊涂乱划了。
虽然先良老师对待我们的作业一视同仁，但是，在我心里，觉得他有时候又特别“偏心”。记得当时的班规中有一条，早上迟到者，就要被罚到教室后面去站着早读。在这一点上，先良老师就格外偏爱我们几个家住偏远山区的学生。因为我们就读的学校在田坝里，我家居住在山区，两处气温相差较大。比如，清晨出门时，明明下着大雨，等到了学校地面却干干的，或者只下点小毛毛雨。夏天还好，昼长夜短，还不至于迟到。到了冬天，我们可就两头摸黑了。因此，我们不得不在书包里装一支手电筒。即便如此，迟到也在所难免。为此，先良老师特意立了一条不成文的班规:冬天，偏远地区的同学若是迟到，不用到后面罚站，照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早读。于是，每次我迟到了，他不但没让我去后面站着早读，还会投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容，而我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特殊的“待遇”。直到有一次，我因回家换衣服迟到时间太长而被先良老师狠狠“凶”了一顿。但是，我也因此感受了来自他“娘亲”般的关怀。
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年冬天的早上，天上下着大雨。在去学校的路上，因为雨大路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屁股上全是泥巴。无奈，我只得回家重新换好衣服再赶去学校。由于担心迟到太久，我也顾不得打露水(平时雨天我们都会拿一根棍子，边打路两旁草叶上的露水边走，这样裤子和鞋子就会湿得少点)了，一路小跑着往学校赶。
当我气喘嘘嘘推开教室门，对正在上语文课的先良老师弱弱地喊了一声报告。没想到那天他却一改常态，不但没有给我一个温暖的笑容，反而有点不悦地说，“今天怎么迟到这么久?这第一节课都快下课了。现在距期末考试仅仅只有一个多星期，你怎么还不晓得忙紧呢？”说完，他这才示意我进教室坐下。
本来迟到并非我故意为之，加上一路小跑，重新换过的裤子和鞋子依然被雨水淋湿，有点凉凉的，再听到先良老师不悦的质问，我的心里顿时觉得拔凉拔凉的，委屈的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下来。
于是，后半堂课讲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记住，我只知道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先良老师丢下一句“去我办公室一下”便走出了教室。我知道自己又要面临一顿苦口婆心的说教，可是不去也不行。无奈，我只得很不情愿地走进办公室。先良老师边批作业边问，“说说今天怎么迟到了四十多分钟?”我只得弱弱地说明原委。由于身上太冷，我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先良老师听我声音有异，这才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当他发现我的裤子从膝盖往下全是湿的，忙站起身来，边取眼镜边叹息，“姑娘唉！你读个书，咋就这么辛苦呢？走，跟我去找衣服换了。”说罢，拉着我的手径直往楼下走去。我一想到早上他那么“凶”我，心里委屈，便使劲挣扎，不肯跟他走。这时，先良老师也生气了，气呼呼地说，“姑娘，你咋就不听话呢?你看看你裤子都湿了，这样穿着会感冒的。眼看就期末考试了，生病了还怎么考试？”说完，也不容我分辨，硬拽着我的手，径直朝楼下走去。
因为我的鞋子里也进水了，走起路来吧唧吧唧作响。这下先良老师更生气了，边走边不住地唠叨，“你说你这姑娘咋就这么倔呢，连鞋子也湿了，还不肯去换。你晓得不，寒从脚底起，你说你就这样坐一天，不生病才怪呢。”奇怪的是，此时听着他没完没了的唠叨，我的心里不但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心头一暖，眼泪顿时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也许是因为我是家中排行老大，以至于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你是姐姐要关心爱护弟弟”的话。殊不知，我也只是个孩子，同样需要关心与爱护。也就是在那一刻，我从先良老师拽着我的手掌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那是一种源自长辈对晚辈无微不至的关怀。虽然先良老师平时总说他把我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可我始终不以为意。直到那一刻，我终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这份如父如母的关怀。就连后来毕业多年，与元英、其金两位同学聊起先良老师，他俩依然“醋意”满满，都说先良老师“偏心”，总是把我当成他的“幺女”一样关怀备至。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是，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先良老师一个即将退休的老人家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愣是把我从三楼一直拽到一楼王云老师的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他跟王老师说我的裤子鞋子都湿了，让她借我换换。我心里十分难为情，不肯去换。这时王老师也说，“湿衣服穿着会生病的，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就将就穿穿，免得着凉了。”最后，我实在拗不过他们，只得乖乖去里屋换了衣服。
此后，但凡雨天我上学时，先良老师总会有意无意瞄一瞄我身上。一旦发现我的衣服湿了，就不由分说拽着我去王老师那里换下。
就这样，我在先良老师这份如父如母般的关怀中，安然度过了三年的初中时光。
虽然如今已时隔多年，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曾经的情景仍历历在目，那些寒冬里的温暖仍然在我心间流淌着……
作者简介：
母宗美，贵州遵义人，偶有文字见于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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