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关小学最早叫石阡第一初等小学堂,是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石阡知府胡汝霖利用县城秀水巷秀顺号旧房所建,民国十年(1921年)学校迁入都司署(今县城中心广场处)。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更名为城关小学。1985年2月再次更名,叫“汤山镇第一小学”。2016年10月第三次更名,叫“石阡县第一小学”。学校建校迄今己经有110年。我曾在这所百年老校里工作过十四年。
记忆中的学校校门,先前在八一大街那个小书店旁。从拱形的校门进去是片空地。后来学校将那片空地修建成了厨房和操场。操场建好,校门就从南侧面移到正西面去了。之后,县里要建百货大楼,把厨房和操场给占用了,校门就移到了百货大楼旁边新修的门楼里。
县里决定要用学校操场建百货大楼,成宏才校长不同意。县长肖继辉为这事,通知成宏才校长去县政府谈话。成宏才校长去时,把我也带去了。出发前他让我带上录音机,把谈话过程录下来。到了肖继辉县长办公室,我和成宏才校长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谈话。肖继辉县长忙完手上的工作,走过来准备跟我们谈话时,看见了我放在茶几上的录音机,脸色立马变得阴沉起来。我和成宏才校长去时就做好了挨剋的准备,就都沉默着不说话。肖继辉县长生气地指着录音机说,你们要干什么?想录下我的话做证据吗?建百货大楼是县政府的决定,不是我个人的想法。之后,他挥着手说,不谈了。你们走。
修建阡城百货大楼的这个小插曲,除了我们三个当事人,不会再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把它记下来,是想说大家都没有错,一个要保住学校,一个要发展经济,做的都是为群众着想的事情。
世事变迁,百货大楼早已拆除,更名后的城关小学也已搬迁到了城外。
城关小学校园由三个院落组成。前院有两栋教学楼。说是楼,只不过是习惯上的称谓。其实那两栋教学楼均是砖混结构的平房,外观格局完全一样,居中那间是办公室,两端是教室。犹如一对孪生兄弟。左边教学楼中间的办公室,是学校支书、校长办公的地方。桌子上摆着一台黑色的手摇柄电话。与之相对的右边那间,是文体办公室,里面的一个角落里堆放着跳高架、拔河绳、垫子、篮球之类的体育器材。
跨过前院中间的三级石阶,就进入到了中院。中院两边各有一栋二层木房。那两栋木房也是一对孪生兄弟。一、二层均是两间教室和一间办公室。跟前院两栋平房格局一样,也是办公室在中间,教室在两端。一层中间的办公室,右边是财务室,左边是图书室。我光顾最多的是图书室。因为里面的书架上有司汤达的《红与黑》、《巴马修道院》,有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有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还有《红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小说。也去右边的财务室,多是领粉笔墨水和工资的时候。在两栋木房前的空地上,一边一棵十余米高的女贞树。四节常绿的卵状叶片,叶脉清晰,面放微光。到了七月开花季节,满树都是细小的百花,随风飘飞的香气,使得整个校园充盈着扑鼻的芳香。
中院鹅卵石小路把前院和后院连接了起来。后院由两个小院坝构成。紧挨中院的是对称的两栋平房,往后是跟中院一模一样的的两栋二层木房。两栋木房楼梯口处,各有一棵枝桠已经枯朽的柳树。两棵柳树被一根捆绑的横梁连着。横梁上悬挂着四根竹竿,体育课或课间休息时,学生们都喜欢去那抓着竹竿爬上爬下。手没劲儿的学生爬不上去,就抓住竹竿打秋千。
后院左边办公室和教学楼之间,有栋平房,那是学校的老厨房。管理厨房的工人,老师们都称杨孃。杨孃在负责烧开水和蒸饭的同时,还兼敲钟。钟是一截钢管,悬挂着中院教室的一根柱头上。一下一下地敲,是预备铃;三下三下地敲,是上课铃;两下两下地敲,是下课铃。住在校园内的我,跟其他老师一样,每天早晨洗漱完毕,便提着热水瓶,端着装有米的铝饭盒向厨房走去。热水瓶统一摆在一个旧木桌上,装有米的铝饭盒或搪瓷碗,则放在一个木架子上。水开后,杨孃先将办公室的热水瓶灌满,然后一一送到各办公室。之后,再装老师们放在桌上的热水瓶。忙完烧水的活,杨孃接着要做的,就是蒸饭。她把木架上的一个个铝饭盒、搪瓷碗拿下来,用从井里打来的水,将米淘洗干净后,又一个个地放到蒸饭的蒸笼里。
厨房的那眼井留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当时,整个阡城都还没有自来水。街上居民的饮用水,全是用桶到龙川河里去跳。城关小学校园里有一眼能喝的清凉水井,实在是上苍的恩赐。那眼井深十多米,圆形井口。井台用石块镶嵌而成。打水用的是一只铁桶。为方便取水,杨孃在铁桶的提手上绑了一小块生铁,被绳子放到井里的铁桶,触到水面会自然歪斜,井水很容易就进了桶。打上来的井水,除了烧开水、蒸饭,还用来洗菜,洗衣。一到星期天,井台上就十分热闹。老师们用陶瓷盆端着换下的衣服,纷纷前往那儿洗衣。大家一边洗衣服,一边谈论电影院最新放映的影片故事和一些是是非非的民间传闻。
我在城关小学教书的十四年里,先是当班主任兼学校少先大队辅导员,后来又做教导主任和副校长。1996年由杨军昌、谭光安编撰的《石阡汤山一小校志》里,有一张我年轻英俊的照片,有朋友开玩笑说,你是汤山一小的末代皇帝。其原因是,在校志中印有历届校长照片的那页上,我年纪最小,排在末尾。故而成了朋友戏谑的笑料。作为副校长的我,原本是没有资格出现在那里的。编写者可能想到我和修建英副校长为学校做了一些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绩,就作为一种纪念,把我和修建英副校长的照片也印了上去。在那十四年里,我兢兢业业地工作,担任教导主任后,创办了《烛光》、《教学实践》、《新星》三份油印刊物。《烛光》刊发老师们写的文学作品;《教学实践》供老师们进行教学探讨;《新星》刊载学生的优秀作文。特别令人难忘的是,三本刊物都是我和老师们用油印机一滚筒一滚筒印出来,又一页一页地装订成册的。三本刊物的创办,得到了时任校长成宏才先生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他的支持,肯定一事无成。因为纸张需要钱,油墨需要钱,订书针也需要钱。三本刊物影响最大的是《新星》,上面刊载的学生作文,经我推荐,多篇发表在《少年时代报》、《读与写报》、《导读报》、《小学生作文》、《小学生作文指导》等报刊上。
学校门楼修建好后,学校为活跃老师们的文娱生活,增强工会的凝聚力,利用门楼二楼开办了一个舞厅。白天供学生开展室内体育活动,夜晚对外营业。我和一些老师,为维护舞厅的秩序,晚上轮流在舞厅值班。节假日只要工会开展活动,大多在舞厅进行。老师们在工作之余,踩着音乐来一曲华尔兹,不失为一种潇洒。
修建门楼以及门楼后面两个活动场地的地方,原是进出县大礼堂的一块空地,因学校操场被建百货大楼所占,县里便把那块空地划归学校。学校将那块空地围起来建了一个篮球场,并进行了绿化。为了营造校园文化氛围,学校利用围墙做了黑板报。我和老师们经常站在黑板报前,把学生们的优秀作文等抄写在上面,供学生们学习。千万不要小看了黑板报的作用,抄写在黑板报上的学生作文,极大地激发了学生的作文兴趣,不光学生自己感到自豪,家长、班主任也很高兴。为了培养学生动手动脑能力,五六年级的黑板报,先是老师做,后来是老师带着做,最后完全放手让学生自己做。相信很多同学是从中受益的。我也是一个受益者。因为那时的工作,潜移默化地为我现在从事的编辑工作打下了基础。
由于城关小学是重点小学,教学质量至关重要。不管是做老师,还是做服务教学的领导,我丝毫不敢懈怠。在努力上好课,做好学校管理工作的同时,我一直坚持业余文学创作,发表在《少年作家》上的处女作《那片阳光属于他们》以及《庄镇》系列小说和第一部长篇小说《乌江怨》,第一个戏剧小品《卖粮风波》都是在城关小学写的。在我所创作的作品中,与城关小学有关的,是一篇名为《日本小屋》的散文。在那篇散文里,我较为细致地描写了当时我所居住的由教室改为宿舍的那间小屋环境。被改教室的窗户全是田字格木条窗,变成宿舍后,那些田字格窗户依旧存在。为了美观,为了抵挡寒风,更为了让房间敞亮,我用白纸将那些田字格一个一个地糊上。正好当时看了一部日本电影,片名记不得了。影片里的小屋板壁就是一个一个的田字格。于是我便借用了过来。在那间“日本小屋”里,我娶了妻子,有了儿子。用现在时尚的话说,是收获满满,幸福满满。
作者简介:
林盛青、男、侗族、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戏剧家协会理事、铜仁市戏剧家协会原主席、贵州省特级教师,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山花》、《春风》、《绿洲》、《海燕》、《文学世界》、《当代小说》等期刊,公开出版短篇小说集《满目葱郁》、中篇小说集《温暖的玫瑰》、长篇小说《乌江怨》、散文集《阡城往事》、戏剧作品集《戏剧人生》,短篇小说《红伞》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侗族卷》,短篇小说《三丫的婚事》获《当代小说》征文特等奖;短篇小说《赶羊》获《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征文一等奖;花灯剧《严寅亮与“颐和园”》(合著)获贵州省首届专业文艺奖剧本类一等奖、贵州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艺汇演剧目金奖、贵州省政府文艺奖三等奖、市首届文学评奖大剧本奖;《乌江怨》、《白云深处》(无场次话剧)获市文学评奖二等奖;小品《小店情》、《特殊礼品》等获市戏剧创作一等奖;著有长篇小说《浮华校园》、《女房开老板》、《庄镇》。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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