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笔山 突兀地孤立在那里。 与众不同的外表,吸引了太阳的热度,风亦频频光顾。 永远饱蘸墨汁,挥洒着无字的天书。 就这样定格成雕塑,比思想者更凝重。 简洁的线条,勾勒出变化、复杂的象形文字。 在群山的烘托下,尽显“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尊贵的书卷之气。
茅屋里的烛光 ,燃烧着读书人永远阅不完的诗章。手中紧握的毛笔,被镶嵌在无框的窗户上,一挥而就,书写了繁星满天…… 横卧一叶孤舟,沽一壶浊酒,浸墨染透一江秋水,文思如泉涌,洋洋洒洒…… 就这样,站在岁月之巅。 你记录了刀耕火种,烽火狼烟; 记录了本草纲目,红楼一梦; 记录了清明上河图,四大发明。
文笔山 ,一支硕大无比的笔,有心耕读,无意问天。 夏季里,竹签雕刻着刀笔的狼毫; 秋季里,草纸擦拭着笔锋的灵光一闪; 冬季里,绢巾包裹着遗漏的字字玑珠。 春季里 ,拈纸研磨,红袖添香……
视网膜脱落者 一只眼悬浮在明朗朗的空中,一只眼坠落在黑漆漆的洞穴。 心灵的窗户,开一半,掩一半。 能看到的,田野里盛开的向日葵; 看不到的,戈壁滩风化的骨骸。
众人对进出医院大门的人,报之怜悯关切的目光。 这目光,刺痛我一半的神经,另一半神经不断地在自我安慰:我不是病人,没有残疾,更没有残疾证。 只是有一扇屏风,挡住了偷窥的眼睛。
我的世界是残缺的。 鸟儿飞走了,没有再来; 小溪里的水流走了,没有再来; 湖边,老妪独坐在长长的条椅上,老先生没有再来; 十五的月亮,另一个半圆,没有再来。 我努力地转动那只受伤的眼球,想让世界上的美好复原
我用一只眼看世界。 少了余光,多了一瞥,专注着枯草编织成草绳。 感谢上帝给我保留一扇门,朝着门的方向可以找到家。虽然,有时会被门槛绊倒,头在家里,脚在路上。
必须在路上,否则,无路可走,失望比失明更让人沮丧。 必须在家里,因为,外面的风景看不透,人要学会放与收。
在我的世界里黑白分明。
稻草人和窝棚 没有怜悯之心的人类,吝啬地保护着每一颗谷粒,用稻草编织了一个个谎言,让虚假的自己,驱赶饥肠辘辘的鸟雀。 助纣为虐的风,让稻草成为左右摇摆的人,夸张地挥舞着手中的恫吓,鸟雀不敢再来。 在丰收的打谷场上,少了鸟雀啄食的场景,是残缺的画面。
有强迫症的人类,在田间地头搭建了一座象征性的堡垒,窥视着人类自己的青涩年段,保护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少年的快乐,就是在夜莺的眼皮底下,将半生不熟的甜瓜偷走。然后故意弄出响声,在守瓜人急促追赶的脚步和辱骂声中,逃之夭夭。 这是完美的少年时光。
黑山羊 与天上的白云无关,那是贵族们悠闲地吐出的烟圈。 与平坦的草原也无关,那是公主们打闹嬉戏的后花园。
它是野云,自由自在地 : 悬挂在崖壁上,涂抹着单调的颜色; 流淌在山溪间,闪烁着炫目的音乐; 静卧在青藤边,吟诵着晨钟与暮鼓。
在冷酷的石头表面,咀嚼着坚硬,反刍苦涩。 在荆棘满布的山林,横冲直撞,遍体鳞伤。
黑色球体的排泄物,证明它活着,且消化系统良好。 每天都有新的生命诞生,每天都有消失的身影。 既然活着,就掀起一阵阵黑旋风,山林被水墨浸染,泼洒着脚下这片并不丰腴的黑土地。
它属于大山,拒绝蓝天白云的牵手。 一袭黑衣,随风潜入暮色群山中。
石生树 微风,细雨。 一行三人,挑开雨帘,就进入了乌蒙山。
千沟万壑,牵出一片云雾,这片云雾很大,神秘的喀斯特地貌若隐若现,愈加扑朔迷离。 迷蒙里,一丛纤纤蘭草,幽幽地释放着心香,循着那一丝芳香, 我们看到,一块黝黑的巨石上,屹立着一棵树。它就像乌蒙山的哨兵,警惕地注视着我们的一言一行。 惊叹于天地造物,将神话故事演绎成现实版的剧情。 真想撕开巨石,研究树根的构造。它是如何穿透坚硬的石头,将根须深藏于此。 对它来说 ,扎根在此地 ,无论多么贫瘠 ,都是沃土。 一棵离开了森林的树,独自倔强地生长着,活生生把自己雕琢出与众不同了风景。它就像一件放大的盆景,不经意间,完成了自我的蜕变。
多么幸运,寄生在石头上的树。石头用海纳百川的胸襟,收留了它,而它与巨石相伴,抵御着风雨雷电。和谐的大自然,包容生灵万物,当然,也包括人类。 而人类,眼里却不揉沙子。你看那圆润的手串、挂珠;结实的横梁,支柱…… 我也有将其占为己有的冲动,是的,用眼睛摄录,将底片留在大脑的褶皱里。 真耽心,石生树被人类发现了,势单力薄的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好想化作一片森林,将它隐入其中, 双手拂去岁月的尘埃,一条古驛道隐约露出闪亮的石板,当年的马蹄印清晰可见……
无风,无雨。 一行三人,走不出乌蒙山,一路无语。
消失的城墙,圈住了浓浓的乡愁 城墙坍塌了。 故乡的城墙很重,光阴承受不住时间的沉淀。 长满绿苔的青砖,如此牢固地修筑了记忆的帆船。 故乡的城墙很长,岁月牵扯不清瞬间的怨结。 布满尘埃的基石,千丝万缕般缠绕地捆绑了梦中的情愫。
城墙被夷为平地。 城外的红高粱,长在了城里,城里的人,穿行在青纱帐。 土丘上的野酸枣,不待成熟,就被采摘一空,直至根腐枝枯。 城里的茶楼酒肆,蔓延到了城外,城外的人,流连于灯红酒绿。 高耸入云的角楼,被一次次抚摸,已经支离斑驳。 幸存下来的冰山一角 ,就像干枯的标本,只是凭人瞻仰,已无生机。 小城现代化了,多了许多繁华,少了历史风沙的沉淀。 没有城墙的阻隔,黄土高坡的寒风畅通无阻,人们在期盼中瑟瑟发抖。 突然,我联想到楼兰、长城……夕阳下,西出阳关无故人。
城墙情结,在酒杯里渲染,微醺后却凭添了故乡的愁。 在繁体竖版线装的发黄的纸张里; 在醇厚难懂的乡音中……
野玉海 野玉海的名字,和六盘水的名字一样,都是用青藤穿起来的,如同一条多宝手串。
从这山到那山,原来是一座山。 从这河到那河,原来是一条河。
野玉海不是海,是绵延起伏的群山。野玉海是海,松涛云海 、雾涌山海、风吟竹海 、鸟语花海。 我在这绿色的大山里,不,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失去了方向,有点幸灾乐祸,因为有桅杆,有船;还有古朴的小镇和腾空而起的滑翔伞。 支格阿鲁骑着骏马而来,深邃的夜空被篝火点燃,不甘寂寞的小星星,也被小阿妹装进定情的绣花包。 最浪漫的事,就是喝一口,彝族阿妹用花露酿的牛角酒,不想清醒,佯装是被山歌灌醉。 最美丽的风景,就是穿一件,彝族阿婆用土布裁剪的对襟衫,描绣着岁月和神秘图腾的敬畏。 作者简介: 游涌涧,60后,现居贵州六盘水,企业员工。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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