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小种子，关系重大。
对于每一个农家来说，小小的种子几乎是一家人的命运所系。
曾在央视看到这样的报道，一些地方经营种子的商家搞假种子坑害农户，导致许多人家当年颗粒无收，来年一家人的生活没有着落。这样的事情确实是伤天害理的事情，理应千夫所指。在春耕正式到来前的诸多准备工作中，挑选好种子肯定是头等大事——无论是到种子公司去购买还是自家育种选种。但选种这个任务不是任何人都能胜任的，它需要对一地的土壤地形气候等因素了如指掌，需要较为丰富的农业生产知识，需要一定的人生阅历，更需要细如发丝的心思，需要对几个月后的秋收有一个理性的展望。
在我们家，选种的重任一直由母亲担负。但母亲对杂交种子似乎不大喜欢，多年来都一直用自己的眼光，在自家种的庄稼里挑选种子。母亲说，祖祖辈辈一直种过来的种子好，做饭像饭，做汤像汤，杂交种子怎能跟它相比？
每年秋收季节，还未大规模采收，母亲就带着一个背篼走进庄稼地，挑选那些已经完全成熟了的长势良好的芸豆、黄豆、包谷。母亲先把它们采摘回家来后，单独放在炕楼上烘干，再率领一家人进行大规模的秋收。母亲的经验，芸豆黄豆种要挑选那些茎秆粗壮、结实多而又颗粒饱满的，包谷种子则不但要挑选茎秆粗壮的，还要挑它有没有大牙般饱满的粒。母亲说，这就像人，身体孱弱的上一辈肯定生养育不了壮实的下一代，也难以承受和规避各种自然灾害的严酷考验。
直待三秋生产结束，种了小麦油菜籽，寒冷的冬天来临，多数农家进入休闲状态，母亲觉得已无其他当下就要做的急事的时候，母亲挑一个晴天，叫我们用背篼把已经烘干得脆生生的芸豆黄豆秸秆背下炕楼来，背到柔和的冬日抚慰着的院子里，又叫我们用小木棍轻轻击打，把豆荚里的种子挤压出来——我们老家过去平时给豆类植物脱粒常用一种叫做连枷的击打工具，但母亲不准用，说用连枷击打会伤了种子。脱了粒，用竹筛子把糠壳“团”掉，母亲用一个大篾盆把“团”出来的种子盛起来，然后吩咐我们用“筒子”一筒一筒地在“篾盆”里舀出来，放在竹筛子进一步挑选，把那些不够浑圆饱满、有明显或不明显发霉特征和有虫蛀过的粒挑出来食用，把合格的粒保留下来做种子。
挑选包谷种子更讲究，不但不能使用连枷击打脱粒，而且连小木棍都不能用。怎样脱粒呢？用手把包谷粒脱下来。母亲教给我们的做法是，先把玉米棒子的两头的粒脱在一边食用，再把中间一段的粒脱下来做种子。这件事在母亲看来是农闲时候的活，干起来不累，权当手上的针线活，我们却叫苦不迭，说稚嫩的手经不住包谷粒和长包谷粒的坚硬而坑凹不平的“包谷麸麸”戳，出了血。但见到母亲皲裂的双手仍在不停劳作，我们也忍着，陪着母亲把这件事做完。
一年夏天干旱，寨子里家家户户的黄豆几乎绝收，没有可以留种的。母亲从秋天开始就一直挂欠这件事，念叨：“明年的黄豆种到哪里去找呢？”结果，春节时母亲到外婆家过年，从舅妈家分得二十斤黄豆来做种子。但母亲很不满意，说舅妈这个人做事情粗糙得很，留个种子不像种子的。我们打开装豆子的口袋来看，果然见那称之为“豆种”的，里面的糠壳都没有“团”干净，更别提还有不少未长饱满和虫蛀过的粒了。不过母亲又告诫我们说，人家接济我们的好处要记得，更不要在外面去乱讲……
如今，年届八旬而瘦弱的母亲仍不辍劳作，每年都要种些洋芋包谷黄豆芸豆辣椒什么的，因而选种依然是每年备耕期间母亲的一项重要活动。但母亲种粮的目的早已改变了，例如种包谷主要是种来喂猪，包谷喂猪过年，肉质好，油味重，连瘦肉都要好吃些；不过，最好要种白包谷。但母亲年迈眼花了，选不了种了，于是我答应每年在种子公司给她买包谷种。
白色的杂交包谷种子，母亲愿意接受。
作者简介：
杨镇江，从教34年，多次获地方政府颁发的高考教学质量奖,2014年被黔西县委县政府评为黔西县优秀教师。本职工作之余，偶尔从事创作，有近五百篇（首）各类文学作品（以散文为主）发表于《新华网副刊频道》《贵州日报》《文学贵州》《多彩贵州网文化频道》《西藏日报》《西部开发报》《贵阳文史》杂志、《中华手工》杂志、《吉林农业》杂志、《贵州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贵州民族报》《贵州教育报》《贵州老年报》《毕节日报》《乌蒙新报》《拉萨晚报》《川江都市报》《毕节教育》《大方报》《毕节晚报》《大方文艺》《花都文艺》《大方人民广播电台家乡文学节目》等各类媒体，共计近50万字。另创作教育随笔10余万字。曾获多彩贵州网和贵阳孔学堂联合举办的征文大赛一等奖，多彩贵州网春节征文奖，国家级、省市级高中生征文大赛、作文比赛一二等奖“优秀指导教师奖”，原创教育教学论文获省级二等奖。现为贵州省写作学会会员，贵州省散文学会会员，毕节市作协会员。2019年被评为贵州省散文学会优秀会员，学术论文《散文写作，从爱一株小草开始》被贵州省散文学会评为优秀奖。
来源：微信公众号“触摸土地的温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