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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从大地深处传来
在这无知的水域
我曾耐心地等待过谁
而今来到此地
喷泉已被秋天的落叶
准时关闭
大地上再也没有多余声音
被秋风打扫
白鹭在水面以无尽的翻飞
来获取妖娆
怀揣着短暂的欢愉
人们徒劳地行走在
十月的荒凉土地
在田野 我听见
成熟从大地深处不断传来
金黄银杏仍在枝丫间
不住喊疼 面对俗世
有人沉默不语
有人交出良心
当天空再次飞过白色群鸟
带上这世道所有的美好
我穿过人群 去往山顶
在村庄过冬
鸟语挂在窗前
花香铺满耳畔
春天从田野路过时
留下绿色的脚印一串
雪 多一些
雪再多一些
就能将村庄的胃口填满
让纯洁顺着炊烟
从瓦房缓慢溢出
村子里过冬的老人分为两种
熬不过的会主动
扒开泥土 熬得过的
突然内心就多了一瓣雪
坐在水边
我反复询问大雁你来与不来
天空闭口不言
只用一条小路
固执地深入大地腹部
月光被大风吹响
看见乌鸦在头顶盘旋
他怀疑自己是否存活于
水草丰满的人间
往日小事件件清澈浮现
他又背地里用三十年的旧光阴
重新活了一回
因此他回到乡野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每一步 都像是会将大地踩疼
因此他放声痛哭
每一声都梨花带雨有情有义
每一声 都像是在
释放一条溃败的河流
他边哭边走 他边走边哭
完全不理会此刻头顶蔚蓝的天空
完全不理会 那个曾扬言
和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要拥抱着
在大河边生儿育女的女孩
像个送葬者 他伸出双手
向高天抛撒旧事犹如向人间
撒下纸钱 他双手合十
不为祈愿只为放下执念
这一天 他不断地
越岭 过河 涉水 爬山
只是为了灵魂能
重新将故乡的骨骼抚摸一遍
在万人尚未到来祭奠前叩开坟茔
与那些坐落在荒山野岭的先人
推杯换盏 无声交谈
夜里 他回来 回来路上
抬头未见新人来 回首不见故人往
满地的月光被大风吹得哐当作响
在低矮的人间出没
天光喑哑 世道暗黑
高处的天空垂下身来
给大地留足时间
我有小空闲
前三十年的日子
一半交付秀水青山
一半留给浮沉人世
余下来的岁月
我想拥着日渐成熟的
沙糖果
在低矮的人间出没
我想就这样坐着
等你 等一场如火的大雪
来点亮我 燃烧我
让幸福即使是在疼痛中
也得以引吭高歌
拉网的女人
微风路过湖畔
湖水里留有它
纤细的脚印
立于对岸
我定定地看她
身体微倾
一只陶罐就要倒出
一幅清明上河图
把沉入水中的网
一点点地拉上岸来
我把这看成是她
正在打捞
一个落水的秋天
其实我也是个
落水多年的秋天啊
想到这 我的内心
便起伏着波澜
火热之躯
这黑压压的孤独
这使出全力
也无法开出的花朵
这春天，这囚室
这长久关闭后
訇然洞开的
火热之躯
这雨滴，这变形的
语词，这被天空
高高扬起的
生之舞蹈
欢爱过后，这白
这所有的冷却
和寂静。汗水里
这奔腾不息中的
恶魔一个
没有人认识并取出
它体内的坚果
入冬记
看事物在杯中沉潜
等待真相被从湖底缓缓打捞上来
侧目南山 山体由红入白
鸟儿纵身飞越 将遥远的乡愁
在天空次第展开
不如归去 独自面对四壁
苦思 忧虑 纵酒并陷入回忆
于多年后方才幡然醒悟——
一个人在冬天隐藏过多少雪片
他胸间就埋葬有多少悲哀
看星星
沿小路走向深处
黑暗里的目光如炬
像是要洞穿我们
漫长的一生
灯火时明时暗
你无非是想趁机脱下疼
指使树木将枯萎递给
锈迹斑斑的秋天
以出发或归来者姿态
令大地春暖花开
我们顺着密道昼伏夜出
散落的星星回归原处
当我们仰望夜空
苍穹肯定也派出星辰
将我们俯瞰或打听
春天的拜谒
杜鹃花野蛮生长
假以时日
血色将铺满群山
如残阳 供无所事事之人
跋涉而来后匆忙观赏
踩着枯枝败叶在山间行进
我们落入森林
只好凭借两棵古松
将祖先在大地的最后居所
艰难打听
当丛生的杂草化为灰烬
烟雾以缭绕
与山间起伏的劈啪作响
遥相呼应
摆下糖食果饼
我们吐露美丽言辞
与远去的灵魂争相合影
并不知晓下一个春天
何时来临
故乡一病不起
爷爷去世没多久
他生前所住的茅草屋
开始垮塌
父亲搬进城后
村子里的最末一缕炊烟
被随手带走
天 空得只剩湛蓝
没有烟火味
大地上的瓦房和圈舍
摇摇欲坠
当童年时我在后院
种下的那棵椿树
也莫名死去
故乡从此在我心里
一病不起
凋谢之花
一定有人来过
结对成群或踽踽独行
不然春风里
为何还残余着
笑语欢声
而此时
我跨山越水来到
一切都显得
静静悄悄
满山遍野的雪
已在时光的雕磨中
褪去色彩
只用一朵朵枯萎
轮番刺入眼球
没有蝴蝶片刻停留
没有蜜蜂
在采撷甜蜜后
将翅膀收拢
盛放中的樱桃花
已选择在春天出嫁
一任孤寂者
错失繁华
春天·纵火者
花开 一树树的红和白
倒立水中
供观赏者用无边假象
掠过低矮的灌木丛
所有的好消息
都临水而居
在这野外的天然公园
路通向四面八方
却没有一条
指引归途
此时 有鸟散漫鸣叫
有飞翔被芦苇
用孤独越抬越高
虽然春天已过
然而杜鹃花内心居住着的
一些羽毛仍然悬而未落
在花海游玩
起初 我们羞涩着相互拒绝
待到夜色合拢
我们便疯狂纵火
试图把彼此
身体里的黑暗 点亮
传统
允许豺狼虎豹
回归山林
像允许晨钟暮鼓
回到一座寺庙
低矮的内心
让人间流行
一种病疾
像让我们赤身裸体
在手术刀下
颤颤兢兢 一览无余
允许和让
是说不上优良的传统
食物 我们可以让出
鲜花 可返回泥土
肉体可用来
承接各种疼痛
甚至道路 也可不通
但谁若让我
背对良知与天空
我誓死不从
作者简介：
黄鹏：本名黄忠贵。1987年生，贵州织金人。贵州省作协会员，有诗作见《绿风》《扬子江》《星星·散文诗》《中国诗歌》《中国诗人》《四川文学》《山东文学》《散文诗》《散文诗世界》《贵州作家》《佛山文艺》等报刊，入选《2016年度中国最佳散文诗选》《青年诗歌年鉴（2018年卷）》《21世纪贵州诗歌档案》等。著有诗集《马蹄上的村庄》。现供职于毕节试验区杂志社，系纳雍县羊场乡永合村乡村振兴驻村工作队队员，拖拉机诗歌沙龙成员。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编辑：余纯豪婕
编审：苏兵 徐鹏
终审：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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