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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镇江|农耕生活之八:薅苞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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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2020-5-11 10:31:15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微信图片_20200511102156.jpg

“薅”,辞典义:拔,去掉。通常搭配:薅草。“薅草”就是拔出田间杂草,“薅羊毛“(北方方言)就是把羊毛从羊身上拔下来——养羊的人要收获了。

黔西北多数乡村把春夏之交在田间地头为大面积种苞谷的庄稼地除草叫做“薅包谷“,倒是有点匪夷所思:莫不是要把包谷拔去了?


其实,“薅苞谷”首先就是为了除草,也就是“薅草”。但黔西北之“薅包谷”远不止是“薅草”,其内涵丰富得多:除却除草因素,要疏松土壤,使庄稼更利于吸收营养,要重新给庄稼扶上泥土,以使庄稼保肥抗倒伏。而这些都是庄稼在秋收时丰稔的保证。


“薅苞谷”是要选好天气的。什么样的天气最好?晴天,天气越是晴好越适合。这是有效除草的前提。试想:黔西北高原虽地势较高,多数地质构造是喀斯特地形,却因其地处亚热带,并不缺乏小平原、麻窝土等大块或较大块的地,更不缺乏充足的阳光、湿度、温度和肥沃的土壤,故而不但庄稼长得蓬蓬勃勃,而且各种杂草在春天温暖的春阳里也是呼啦啦一天一个样地疯长的。如果不选一个晴好的天气,“薅”也是白“薅”——比如刚薅好就逢着一场雨,那些已经抖了泥的杂草的白生生的根依然会活着并立即长出新的根直插泥土深处,没有拔干净的几根草顿时就在雨后的地里高调地再次站立起来。


在气象预报并不发达的年代,选好天气其实并不容易。我们老家独孔垄看天气的民谚:云跑大定城,不晴都要晴。也就是说,看到云往大定城方向运动,就要天晴了,就可以“薅苞谷”了——独孔垄在大方县城的西南部,当东南风盛行的时候,就推动着大气往大方县城所在的西北方向运动,故而看到云是“跑大定城”的。这实际上是“云跑北,晒荞麦”的民谚在我们独孔垄的变种。


天气选好了就要及时果断行动,因为好天气是不等人的。按照如今气象台天气预报的说法,我们黔西北上空经常盘踞着一大块叫做云贵静止锋的云,只要一安营扎寨,就不大肯轻易挪窝——别的地方早天晴了,我们这里还是一片烟雨空濛。所以一俟有晴天动向,我们就要在母亲的催促下及时行动。


通常,我们要在头天晚上天一黑就睡下,第二天凌晨五点钟左右就起床,扛上锄头,背上草箩,带上母亲早早就热好的酸汤饭就出发了。此时正是晨光熹微,山路上视线还很模糊,可是到得地里却正是最佳劳作时候——我们要趁着热辣辣的阳光大肆登场之前,薅出一大片包谷地来给万能的阳光晒草。


下了地,母亲做了简单的分配之后我们就开始紧张的劳作了。大致程序是:雪亮的锄头不深不浅地翻起自春耕以来一个多月平静的土壤,把那些白花花的蒿草、鹅耳草、肥猪苗等杂草的根翻起来,用手把它们从土壤里拔出来,嫩嫩的苗用草箩背回去喂牲口,那些白花花的根抖干净了泥,摆在新鲜的泥土上等着太阳出来晒;然后用锄头刀刃处的尖角对准包谷窝处的植株间的泥土,把土壤薅松,以便吸收施用的粪肥或复合肥;再给植株扶上泥土。


给植株扶上泥土的环节要看苞谷种,以前我们独孔垄多种茎杆很高的种子,这种包谷根系不很发达,吸收地里营养的功能似乎要弱一些,抗倒伏的功能也比较差,所以薅铲时要多扶些泥。但这种苞谷以后磨成米做成的饭好吃,所以即使多费些劲我们独孔垄人也愿意种。


薅苞谷不只是使劲用锄头挖土,使劲除草,一个重要的环节就是定苗,亦即定每一窝的植株数量。我们独库垄的惯例,一窝苞谷的植株一般就是两棵,而播种的时候都要多播几粒种子以确保每窝植株的数量,逢着五风十雨的年份,植株都生得齐,数量就超标了,这时候就要把一些已经长得不大不小的苞谷苗拔掉,以确保营养之需——这也是植物界的“计划生育”。所以这一步很是需要下一番狠心的——已经长成的嫩嫩的绿绿的苞谷苗被人无情地拔起来,带回家去当作了家中牲口的美味,真是可惜啊!可是不坚决拔掉,一定会影响秋后的收成的。那时我母亲母爱使然,通常都不大能狠心拔掉多余的苗,但遇着父亲在家参加劳动的时候,都会坚决拔掉。


我们独孔垄多是苞谷、大豆、芸豆、高粱、懒豆、葵花等多品种间作:芸豆跟包谷一起呆在窝里;肥地里一行包谷一行大豆间作,痩地里一行苞谷一行懒豆——懒豆这东西最贱,不管怎样痩的地,只要播种后秋收都能有好收成;至于高粱啦,葵花啦什么的,我们独孔垄的人是舍不得专用地来种它们的,多是在种好包谷后撒在地里,随便它们能不能生出苗来。这样的间作方式也给薅铲带来很大难度:若是只一心除草,就会无意伤着甚至挖掉这些作物的苗——既然苗已长出,就要好好保护,所以只好把薅铲的速度慢下来,同时做到除草保苗扶泥土多重兼顾。


但是“薅苞谷”是有季节限制的,太慢了就会延误农时,故而“薅苞谷”的环节不但工程量较大,而且时间紧,通常都要做到早出晚归。为了把草薅出来给太阳晒,中午常要顶住烈日干活。这时,人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敞开了大门,一任汗水汩汩冒出来,顺着脸颊、脖子,汇聚到胸脯,背沟,直至裤脚处流出,岂是古诗里一句“汗滴禾下土”或“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所能描述?此时人浑身发麻,眼睛发花,几乎失去了意念和知觉,却仍要坚持着。


我们独孔垄过去还有薅二道包谷的环节,时间一般在农历五月底。此时薅苞谷主要不是为了除草,而是为了扶泥,以使苞谷在龙卷风盛行的季节增强抗倒伏的能力,确保稳产丰收。但此时正是盛夏季节,苞谷苗拔节也高过了人头,在苞谷林里劳作,一面要接受火辣辣的阳光的考验,一面苞谷叶子要在人的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割出一些口子。这样一来,汗水流出来后就径直渗进这些鲜红的口子,给人肌肤上的感受真是难以言表。


然而这些农耕生活的艰难和痛苦处,却也是人生的一种有效磨砺。经历过这种劳动的孩子们,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几乎都不怕吃苦,多了一份坚韧不拔的毅力和顽强的斗志,少了一分对困难和挫折的畏惧。


我和我的五个弟弟都曾是这样长大的孩子。

作者简介:


杨镇江,贵州省大方县人,非在编中学语文教师,从教31年(其中在大方县牛场乡老家中学走教12年),多次获地方政府颁发的高、中考教学质量奖。本职工作之余,偶尔涂鸦,有200余篇各类文学作品发表于《新华网副刊频道》《贵州日报》《多彩贵州网文化频道》《西藏日报》《贵阳文史》杂志、《中华手工》杂志、《吉林农业》杂志、《贵州教育报》《毕节日报》《乌蒙新报》《大方报》《大方文艺》《花都文艺》等各类媒体,共计近30万字。曾获县市级新闻奖,多彩贵州网和贵阳孔学堂联合举办的征文大赛一等奖。

来源:触摸土地的温度    作者;杨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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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11 20:27:47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蒿包谷,随便挖点麻玉萿卖学费!儿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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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11 21:17:42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周学 发表于 2020-05-11 20:27
蒿包谷,随便挖点麻玉萿卖学费!儿时的记忆!

清洗,晒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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