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马克·吐温四十多岁就开始写自己的传记,用大量篇幅写童年生活,直写到六七十岁才把笔搁下,转而叙述其他;后来觉得无趣,还要继续回忆。直到去世前不久,他还在书写童年。他的《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都来自密苏里州汉尼拔的童年生活,里面的人物和故事都有实据,书里写到的景物如河流、山洞、小岛,如今还能够在那个小镇子找到,这里已经成了美国人回忆幸福童年的地方。
文学,原来是包含了人生无限秘密的、最复杂的一本“童书”,这本“童书”并不简单,它囊括了作家的全部复杂性和可能性。
惠特曼有一首诗写得真好,它叫《有一个孩子向前走去》:“有一个孩子每天向前走去,/他看见最初的东西,他就变成那东西,/那东西就变成了他的一部分,在那一天,或者那一天的一部分,/或者几年,或者连绵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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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会觉得作家是一个站在生活旁边、站在一侧的人,这时他远离了群体和社会,在那里独自倾听和观察。一个人由于特殊原因从小变得落落寡欢,会过早地成为一个旁观者。而大部分人不是这样,他们出生以后很快就纳入了一个集体。
一个人生长于大而和睦的家庭,更容易性格开朗外向,善于交流,让人喜欢,在集体生活中会十分“合群”。这种人较能够与大家“打成一片”,及时踏上社会的惯常节拍。这往往由生命之初的不同造成的。如果仔细看作家的传记,便会发现那些杰出的作家,通常拥有和一般人不同的童年。
由于家庭或者性格方面的原因,他可能从出生起就是一个独处的、孤僻的个体,经常自觉不自觉地远离群体,时常将自己置于一个寂寞的角落。
如果社会是一个大舞台,他几乎从来没有进入这个舞台的中央,甚至不敢踏上这个舞台,而是悄悄地立于幕侧,在灯光之外恭敬地、安静或稍有胆怯地注视和倾听。就这样一直长到更大,才不得不强迫自己融入群体。但是这也只是形式上的融入,实际上他的心理状态、意识以及行为,仍然是与群体剥离的。这不是一种习惯,而是从小因多种原因综合形成的行为性格。
有一些孩子的确是比较沉默的,是旁观者。对普通人而言,一般来说这未必是好事,他会有心理障碍,交流不畅,融入社会的能力很差,甚至变为人生的大忌。但是在作家这里就未必如此,有时候非但不是大忌,还有可能是一个不可替代的长处。他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去克服一些心理上的障碍,转化自己的“弱项”,于是在这个过程中就变成了一个思考者、察省者,甚至是未来的宣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