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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炮一响，采场里刚爆破下来的矿石很多很爱人，可电耙道内满得再也装不进矿石了，而派去联系、催促运输的班员小吴很久也没回来。郝班长心急如焚，于是关了铲运矿石的T2G，离开采场到运输大巷查看情况。当他来到6号天井的位置，见一列矿车停靠在天井脚的轨道上，运输班的正在打开这个天井的漏斗闸板放装矿石。小吴一脸怒气，正在和6号天井的班员刘晔守吵嚷着。
“你们班当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哦？又把车皮拦下来了，本来前一趟就轮到我们班的，这分明是仗着有利位置欺负人嘛，究竟要讲道理不哦！”小吴愤愤不平。
“和我生气有毬用，是我的表哥兰班长叫拦的车皮，要闹你找他闹去！哪个叫你们班在那远天远地的毬旮旯里头嘛，运输班的都不乐意去拖你们的矿石，怪毬哪个嘛！”刘晔守幸灾乐祸。
郝班长所在的15号天井位于整个采区最偏远之隅，其他天井的矿石足够拖的时候，运输班为了节省时间多拉矿多挣工资，都不愿去拖他们天井的矿石，郝班长为此伤透了脑筋。现在又见6号天井的刘晔守如此无理的奚落，“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于是回击道：“ 你们班有什么了不得嘛，得毬个先进班组都是盗用我们班小吴写的材料上报得的。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你们班这样蛮横自私，不顾及别人的利益和感受，我就要到采区去问问，你们6号天井为何要盗用我们班写的材料？叫你们的兰班长站出来给我们说个一二三！”。
刘晔守一脸愕然，反击道：“郝班长，你不要血口喷人哈，乱毬说是要负责的！”
郝班长一针见血地回击：“去问问你们的兰班长嘛，看我乱说没有！”
郝班长所说的6号天井盗用材料上报评先进的事，其大致情况是这样的：那年公司年度评选进班组、先进个人的推荐工作启动时，采区准备把最优秀的6号天井和15号天井推荐上去，就安排这两个班组将先进个人和先进班组的工作总结一并写好先交到采区审阅。
这次先进的评选因为有名额限制，为了平衡，经采区审阅工作总结后研究决定，推荐15号天井的郝班长参加先进个人的评选，6号天井参加先进班组的评选，各占其一。两个班组对采区的这个提议很赞同，毫无异议。此次谈话之后，郝班长到采区办公室去办事，无意间看到了6号天井参加先进班组评选的工作总结和小吴为15号天井所写的总结几乎完全一样，仅仅作了些数据、人名、班组名称的改动。这纯粹是不折不扣的盗用嘛！
要知道，为了写好这些材料，郝班长特意给班里喜欢码字的小吴带薪休假一天外加一条烟，恭恭敬敬地请他写的，可6号天井连招呼也没得打一声就不劳而获了，太不尊重人了。当时郝班长为此耿耿于怀，想将此事问个清楚，但转念一想，可能是6号天井的材料没写好而一时又难于修改，采区才将小吴写的材料给6号天井借用了。这也是为了采区的集体荣誉嘛，我们班多做点力所能及的工作也没啥稀奇。郝班长如此一想，心中豁然开朗，可他怕班里的人知道后会闲言碎语，也就没对班员们提及。
为争车皮拖矿的事，郝班长心里已大为不悦， 又见刘晔守如此奚落，一时忍不住还是将此事抖落出来了 。
小吴获知后便以此为口实，不依不饶地挖苦盛气凌人的刘晔守：“叫你们优秀班组的班头站出来，给我们班解释清楚并赔礼道歉！”
郝班长冷静下来后，坚决不允许这样做，语重心长地劝解小吴：“我说追究他们，那是一时的气话。如果当时他们说需要借用我们班写的材料，我也会欣然同意的。既然他们已经用了就算了，无非就是没打招呼嘛，我们也没折二两肉。还得感谢兰班长把你写的那个总结材料‘变废为宝’了，要不然摆着不用还不是几张废纸，体现不出它的价值呢！大家都是一个采区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斤斤计较。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了，免得扩散出去弄得大家脸面都挂不住”。
刘晔守心有不甘，总想弄个水落石出，便找他的表哥求证此事，兰班长却矢口否认：“你刘晔守是吃家饭屙野屎，还和我是表兄弟哩。手杆弯是朝里弯噻，你咋也跟着外人瞎起哄呢？明摆着是他们心生嫉妒而抹黑我们班嘛！”这话传到了郝班长那里，他也像双耳失聪了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还相安无事，被捅破之后，两个班长碰面时反而觉得尴尬、别扭，一种莫名的隔阂横亘在他们之间。几个月来，他俩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疏离对方。后来在一次抗洪抢险中，他两才冰释前嫌了。
那年夏天的一个凌晨，一场让公司一夜之间就倒退了二十年的特大暴雨疯狂而至。值班区长见地表泛滥的洪水开始涌入井下的运输大巷，危及到了整个矿区的运输命脉1230大巷（以海拔高度命名）和竖井卷扬机房的安全。
整个矿区生产的磷矿石都是经由这条大巷运输到卷扬机房竖井处，通过人工卸开一个个连接车厢的插销，然后由主井将装满矿石的一节节车厢下吊到920堆矿场，把矿石卸进矿仓后，再由卷扬机把空车厢从副井提升到1230运输大巷来，用插销将一节节车厢连接好后，由机车拖着这些车厢去各个采场漏斗处接装矿石。在这个循环往复的矿石转运过程中，巷道通畅和卷扬机正常运行是关键。一旦1230运输大巷和卷扬机房被洪水淹没，造成通道淤堵、设备损坏、运输中断，整个矿的生产就会处于瘫痪状态，这关系到全矿每个人的切身利益。
险情就是命令。值班区长立刻召集当班的人员进行抢险，由郝班长和兰班长带队，值班区长负责协调指挥。
在险情危急的紧迫关头，两位带队的班长和弟兄们拧成一股绳，紧密配合值班区长，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采取疏堵结合的办法，在该堵的地段抢筑挡水堤坝，在该疏通的地方清理、抢挖排洪沟渠，连续奋战两个多小时，终于保住了1230运输大巷和竖井卷扬机房的安全，避免了一次重大损失，可兰班长却在这次抢险中身负重伤。
挡水堤刚抢筑完毕，两位班长和值班区长又忙着到各个关键点巡查。由于停电，电筒光照不足，积水浑浊，看不清路面，兰班长不慎踩塌了一块破烂的沟盖板，跌进水沟，摔折了腿骨，疼痛难忍，动弹不得。地面道路被严重冲毁，无法及时来车接送就医，郝班长就从井下库房找来材料，和大家七脚八手做了一副简易担架，亲自带头抬着兰班长去邻近的矿医院检查治疗。
他们抬着兰班长经过地势较高的山脊时，俯瞰四周，暴雨肆虐后的生活区到处泥泞，满眼都是断落倒伏的电杆电线、残枝败叶，低洼平缓地带一片泽国，很多楼房都浸泡在泥水中，有的甚至垮塌了。苍翠的野坡被山洪撕开了一道道黄褐色的伤口，暴涨的山溪河流奔腾喧涌，田地里堆满了乱石泥沙，庄稼被冲得七零八落，山脚下的矿医院竟然消失了靓丽的身影——山体滑坡将其推倒掩埋了！
躺在担架上的兰班长听到弟兄们说矿医院荡然无存了，顾不得伤痛，极力抬起头来观望。上千方推倒医院的乱石黄土顿时扑进他的眼帘，硌得他面容痉挛变色。
“完了完了！不晓得昨晚我表弟刘晔守一家三口离开医院没得？如遭不测，咋个给我的舅妈舅舅交代哦！”
“兰班长，你现在有伤在身，惊慌着急也没得用，对身体也不好。你目前主要是安心到医院检查治疗。你表弟刘晔守的情况，我们打听清楚了会告诉你。”郝班长见他心急如焚的样子，赶紧安慰道，“他一个大活人，应该没事”。
邻近的矿医院已被山体滑坡掩埋，兰班长的骨折就只有去二十里以外的公司中心医院医治了。在郝班长的带领下，弟兄们不顾疲劳，跨沟趟河，一溜一滑地及时把兰班长抬到中心医院进行检查治疗，因而没有延误伤情。而兰班长急切希望安然无恙的刘晔守一家三口，只有其妻子和五岁的儿子逃过了劫难，刘晔守却遭遇不测，死了。
兰班长心知肚明,对于刘晔守的死,作为一班之长的他是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的，可其中的隐情又不敢公开说出来。因此，他不仅肉体上忍受着伤痛的折磨，内心还深受愧疚、自责的煎熬。用他自己的话说，就像心脏上压了块沉重的石头般难受。
采区发给矿工们的工资，是按计件制核算的，如果班组的生产成本节约了，采区也会在工资之外另按比例返给班组一笔钱，也就是材料节约奖。
兰班长在节约成本方面可精明了，不仅给班员增加了收入，还屡次得到采区长的当众表扬和嘉奖。很多弟兄钻头觅缝都想调到他的班里去。
锚杆锚网的回收再利用是兰班长节约成本的主要措施之一。
在回采过程中，兰班长吩咐班员把没被矿石、大炮毁坏的锚杆锚网分拣出来放好，等打掘进时再利用到巷道帮顶需要支护的地方。兰班长节约成本的这条经验在采区长的大力推荐下，各个班组争先效仿，确实为采区节约了不少生产成本，也给弟兄们带来了吹糠见米的实惠。
挖掘巷道时，为了保障安全，锚杆锚网要及时支护到离礃子面（迎头）一米五的位置，否则被安全员查到，就要遭受重罚。
在巷道的顶部布设锚网，首先按一定的间距先打几个深度和孔径与锚杆匹配的孔眼，然后分别锲入锚杆将锚网铆紧即可。锲入锚杆的钻孔需要更换两次钻钎才能完成。先用长度1.2m、钻头直径40mm的钻钎，尽量垂直于围岩的层理开孔，再用长度1.8m、钻头直径38mm的钻钎补足孔眼的深度，这样凿成的孔眼深度和直径才符合要求，锚杆锲入后才能起到加固、支护围岩的作用，从而为井下作业场所增大安全系数。然而按这个正规程序施工却费时费力。
工作忙起来的时候，为了抢时间促进度，兰班长竟然把断了一截的废锚杆也用上了。折断的锚杆比较短，不用二次换钻钎，直接用大钻头（直径40毫米）的短钻钎（长1.2米）钻眼，一次性就可钻够这种断锚杆锲入的深度了。这样的钻孔与锚杆直径几乎一样大，稍微启动7655机的气腿，断了一截的锚杆就被机头上的铆锤轻松顶进孔眼里了，根本起不到支护的作用，但安全员检查时，又察觉不出有啥问题，就蒙混过关了。
刘晔守知道这种“马屎外面光”的做法于安全不利，曾提醒过兰班长：“表哥，这样打的锚杆锚网不合规矩哩，害怕那些结构不好的地方被炮震动，锚杆锚网承受不住松动的石头，垮落下来砸到人呢。”
“你跟我在一班干了这么多年，出过事没有嘛？只要胆大心细，注意观察，哪容易出事呢？表弟，光埋头干活不行哩，要善于变通，这样才能拿得到高工资呢！”
刘晔守觉得表哥说的是事实呀，没吹牛啊。自从他调进表哥这个班六七年来，班员们不仅没有哪个受过一次轻伤，班组和表哥还几乎年年被评为先进，弟兄们在表哥的带领下，月月超额完成采区下达的生产任务，个个都拿高工资呢。
那天也是为了着急出矿。等大炮响过，兰班长就急忙开风和喷水，将炮烟驱散，随即拉好照明灯，用撬棍处理了巷道帮顶及喇叭口的浮石，就安排刘晔守开T2G出矿。刘晔守刚出了一斗矿倒进电耙道，再次驱动T2G行进到巷道转弯处时，从巷道顶部垮落了一吨多矿石，连同锚杆锚网一起砸进了T2G的斗厢内。刘晔守从T2G操作台上闪开躲避时，被一块矿石砸中了脚背，痛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随矿石一起掉下来的锚杆锚网，正是他们图省事偷工减料铆上去的断锚杆。
刘晔守忍痛嘲骂：“真是点火乱烧，自家害自家哦！抓安全工作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久走黑路都会撞到鬼。平时捏起鼻子谎眼睛嘛，这盘撞到了噻，该毬遭！”带着一副追悔莫及的痛苦神情，指桑骂槐地指责他的表哥以泄愤。
兰班长见刘晔守有人扶着还能勉强挪步，而且还有精神骂人，可见伤势不是很严重，于是他悬着的心松缓下来，立马低声下气、和颜悦色地安抚刘晔守：“你的菩萨供得高啊，表弟，有惊无险，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没出大的事故，一切都好办。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冷静面对，要顾及全班的利益，不要只图发牢骚痛快，口无遮拦将班上的秘密捅出去.....马上送你去医院。只要你保守班里的秘密，住院期间，除采区给的工伤工资外，班里另外再给你一些营养费。好表弟，你教训得很对。我们以后在安全工作方面不能存在侥幸心理，须脚踏实地。作为一班之长，以前我的一些做法是错误的，也没把你的提醒当回事。从我做起，以后那种‘说起重要，干起来次要，忙起来不要’的敷衍安全工作的行为不能再出现了……”
安抚完刘晔守，他又将那几棵断锚杆抛掷进空场废石堆里藏匿起来，同时找来几棵完好的锚杆伪装现场，以防相关人员查看事故现场，并一再给班员们打招呼：“大家要守口如瓶哈，用断锚杆支护的事千万不能说漏嘴哈，一旦被采区晓得了，不仅优秀班组要遭取消，我们涉及到的每个人都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经检查，刘晔守的趾骨骨折，住进了矿医院，需人护理。兰班长想尽量多给表弟一些弥补和安抚，以稳定其情绪，就找到采区工会主席说，反正都要开护理工资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请外人还不如就让刘晔守自家的婆娘来照料，他婆娘一天除了照顾娃儿外闲着也没事干。这样，刘晔守的妻儿便陪护他在医院食宿养伤。
经过一段时间的养护治疗，刘晔守可以自己拄着拐杖走动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二十天才能痊愈。完全恢复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达到的事。医院里药味难闻得很，住起也不舒服，回家慢慢养吧。主意打定，刘晔守便叫妻子先收一部分东西回家，等几天出院回家时轻便些。暴雨袭击的当晚，他的妻儿收拾了一部分东西离开了医院，因而逃过一劫。
为了却心愿，兰班长脚伤还未痊愈，就独自一人火急火燎地拄着拐杖来到郝班长的住处，真诚地说：“郝哥，真对不起你呀，在你面前，我真的感到无地自容。今天我是厚着脸皮亲自向你赔礼道歉来了！那次评先进，书记说我们班上报的材料写得不痛不痒的，叫我重新修改，还把你们班写的材料让我拿回去作参考。当时我想，那份材料你们班已不用了，而且材料中所写的工作情况也和我们班的差不多，于是我就照抄一遍上交了，只改动了数据、人名和班组名称。为了撑那点虚荣的面子，我盗用了你们写的材料却不愿承认。当我表弟刘晔守追问时，我还厚颜无耻地诬陷你，说你是嫉妒我们，想抹黑我们班。而你却充耳不闻，宽宏大量，没作半点辩解，不跟我这样的小人斤斤计较，给我留足了脸面。我受伤后，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又亲自带头抬我去就医......后来听说嫂子因参加修复矿区公路遭遇堡坎垮塌，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我的心情更加沉重难受......”
郝班长听完之后说：“其实我也不该一时冲动将你们班盗用材料的小事宣扬出来让你难堪。采区长不是经常说么，我们这个集体就像一个大家庭。家和万事兴呵。我们这些家庭成员就该团结和睦，所作所为都得为这个家着想，这是本分啊。一支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折不断。你看，公司在这场洪灾中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可大家都没被吓倒，而是同心协力，迎难而上，连很多家属都自愿加入到这场抗洪救灾中来了，我老婆也是自愿参加公司生产自救中失去了生命......经过大家的艰苦奋战，不到十天，停水、停电、路断的问题解决了，不到半个月，生活区几乎恢复得井然有序，不到一个月，公司五大矿区几乎恢复了正常生产，靠的就是我们矿山人爱矿如家、团结协作、吃苦耐劳的精神。搞好团结，对个人、集体都太重要了......”郝班长感到高兴，想和兰班长继续畅叙，就准备到厨房炒两个下酒菜助兴，打算一醉方休。
兰班长说：“郝哥，我脚上有伤，酒今天就免喝了，以后要喝有的是时间陪你。我目前急需办理一件要紧事，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和配合。这件事得抓紧，过了这个村恐怕就没得那个店了！”
“啥事？快说，别神秘兮兮的。”
“嫂子走后，你一个人拖着娃儿又当爹又当妈的，就没考虑过再组一个家啊？”
“还没考虑。”
“郝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哩。眼目下就有个好机缘，得抓紧啰。我表弟刘晔守的婆娘个子高挑细皮嫩肉的，又会为人处世，好多男人都盯着呢！我去给你撮合撮合，如何？说内心话，你这人靠得住，我表弟媳改嫁给你，我一百个放心。如果真能如愿，也算我为死去的表弟做了一件有功德的事，也为舅父舅妈解除了后顾之忧。”
“等我考虑考虑再说吧，再说你表弟媳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郝哥，嫂子已离世了，迟早你都得找一个不是？用不着考虑了，就和我表弟媳组成一个家算了。你知道的，寡妇门前是非多哦，说不定哪天她抵不住那些个男人的软磨硬缠，就跟别人好上了哩。我很着急，所以今天就拄着拐杖上门找你来了。郝哥，你这样的好男人，保准我的表弟媳瞧得上。你和她组成一个家，她娘儿两个有了依靠，我才心安。”
那年的除夕第二天一早，兰班长怀着愧疚的心情去给表弟刘晔守扫墓拜年，想向离世的表弟说说内心话，以减轻负罪感。他远远就看到表弟媳蹲在坟前摆设供品、焚香化纸。他轻手蹑脚地靠拢过去，见表弟媳神色专注地自言自语，就屏声敛息地听。
“晔守，你已离开我们几个月了。今天我到坟上看你来了，顺便给你带了些供品和纸钱烧化给你，你在新年里好好收用。你不用挂念我和儿子，我娘儿两过得很好，你就好好安息吧。你走后，表哥各方面都很关照我们。晔守，很对不起，为了我母子两人有个好的生活环境，我听从了表哥的建议，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想必你会理解我的。这个新家的男主人还是表哥帮我物色、挑选的呢！这个人很实诚，对我们娘儿两很好，他就是郝班长，他妻子也是因抢修洪灾损毁的公路而离世的，留下他父子二人孤苦伶仃......年事已高的爸妈与我母子两个，有郝哥和表哥照顾，你就放宽心吧。晔守，表哥和郝哥是在四块石头夹坨肉的矿井里讨生活，你要好好保佑他两，保佑我们一家健健康康的......”
听了表弟媳对泉下表弟的倾诉，知晓表弟媳心底是很感激他这个表哥的，包括主张她改嫁郝班长的事。于是,兰班长歉疚的心便得到了一丝安慰，胸口处似压着一块石头的沉重感也轻缓了很多。一种和解的快慰便在他的心里滋生，像坟前焚香化纸的青烟，袅袅升腾，逐渐弥漫心胸，开始消减他内心隐隐作痛的心病。
只是有一件事他很纠结——刘晔守的死，与他作为一班之长的6号天井偷工减料、弄虚作假用断锚杆支护有撇不开的关联。他不知道何时向表弟媳和郝班长坦白这个不敢公开的秘密，他似乎也缺少坦白的勇气。
作者简介：
金山伦，贵阳鹿窝镇村民。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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