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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苗最旺的地方
我可以分辨三只鸟的叫声 一只在黎明叫醒我 窗前雨雾缭绕 梭磨河日夜流淌
一只让我抬头看见 云朵飘出的寺院 在天空停留了很久 在云端之上的阿来书屋 停留了很久
它仿佛从上一个世纪飞来 在罗吾楞寺 不丹小王子站立的地方 沉思默想 我和巴桑这样翻译它的缄默: 请相信吧 每个生命都有量子纠缠的另一个自己
斯古拉
斯古拉落雪了吗? 落了 小小的沙棘果就熟了 孩子们唱:让马儿闪闪发光的树……
跳下云朵 努力返回故乡的长尾鸟 在童年的溪水中看见自己了吗? 看见 它就老了
斯古拉 每一个生灵都有来世 每一条溪水都来自前生
当我们靠近 用胳膊遮住笑容的吉姆奶奶 她的四颗门牙都补上了吗? 补上 草原的笑容就露出来了
寂静啊 斯古拉 你有没有来世变成一块云朵或一座雪峰的愿望? 有 你的眼泪就下来了
溶 洞
无中生有的恍惚之美——
如果你正在读《站在人这边》 就会在潮湿的石壁上看见一张诗人的脸
那是一只飞出了时间的鹰 羽翼饱满 那是天天向下的钟乳
还是上帝的冷汗:冰川融化 生物链断裂 石壁的断层 似树木的年轮
所有的神话都摆脱了肉身的重量 一个奇幻的溶洞需要多少次水滴石穿的洗礼?
一个诗人意味着接受各种悲观主义的训练 包括为黑板上的朽木恍惚出美学的黑木耳
如果你指认了某个美好时代的象征 你会默念与之相配的名字 看见思想的灿烂星空
当然要为溶洞里稀少的蕨类植物恍惚出坚韧的意志 为消息树恍惚出一只喜鹊
为一匹瘦马 一架风车恍惚出堂吉诃德 已经很久没有舍不得把一本书读完的那种愉悦了
那是绝壁之上的虚空 某种爱
头发已灰白 心中静默的风啊 什么才是它的影子
白帝城
夜观星象 直到把黎明融入其中
一个普遍失眠的时代 有人数羊 有人默诵出师表 有人反复拆解着夔字的笔画 有人在天花板上临摹:万重山
观星亭 古钟高悬 飞檐上端坐着几缕清风 几个古人 看落花 听无声
安眠药里 我梦见自己 解开发辫 策马扬鞭 为把一纸赦书传给李白 叫醒了莫高窟壁画上的飞天:快 快
清明记事
我亲吻着手中的电话:我在浇花 你爸爸下棋去了 西北高原上 八十岁的母亲声音清亮而喜悦 披肩柔软
我亲吻1971年的全家福 一个家族的半个世纪……我亲吻 墙上的挂钟: 父母健康 姐妹安好
亲吻使温暖更暖 使明亮更亮 我亲吻了内心的残雪 冰渣 使孩子和老人脱去笨重棉衣的暖风
向着西北的高天厚土 深鞠一躬 ……
来源:《民族文学》2021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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