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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作家·微刊||《阡城往事》连载之六: 老车站(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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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2021-4-9 10:25:12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阡城老车站,在河西没建新车站前,叫阡城车站。因新车站的建成营运,残破的阡城车站就被阡城人在前面冠了个“老”字。老车站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阡城公众通向外地的唯一出发地。那时整个县城除了县委、政府各有一辆吉普车外,就再没其他车辆了。阡城公职人员出差贵阳、铜仁,或者出远门,必去老车站坐班车。也因此,车站站长及工作人员就十分吃香。由于开往铜仁的班车每天只有一趟,要想拿到票,清晨五点就得摸黑前往排队。去贵阳的班车,则是从铜仁始发,过路阡城,要有空位才能上。车票自然紧张。


老车站是由东岳庙改建的,与文昌阁下的武庙相邻。从拱形大门进去,是石板镶嵌的过堂,右边是售票室,板壁上开着一个小窗口。里面光线昏暗,安放着两张条桌。卖票的工作人员上班后,冷着脸坐在条桌前,充耳不闻窗外的喧嚣,只用眼角余光挂着窗口,听完买票人报出目的地后,如有票便用极职业化的声音报出钱数来。左边是开水房。烧水的灶台上安放着一口大铁锅,灶台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排竹编外壳热水瓶。水烧开后,工人将热水瓶一个个装满,然后放回桌子上,等站上的工作人员或家属自己来取。


过堂里有一石阶通向上面的办公区。石阶起步处的两边各有一眼水井。水井用石板砌成,长方形,宽一米多,高六七十公分的样子。井边摆放着木桶、木盆、水瓢等用具。买票的人若是渴了,可以拿起水瓢舀水喝。


上完石阶就到办公区了。办公区是栋二层楼房。一楼有三间房屋,中间是办公室,两边是车站工作人员的宿舍。靠右手宿舍的墙角,有一架木楼梯通往楼上。楼上是三个房间,专供过往司机睡觉休息。车站职工的亲戚朋友去了,而又恰好没有司机住宿,他们也是可以享用的。


车站外面有一个坑坑洼洼的坝子,遇到下雨,整个坝子就跟打田一样,满地稀泥。坝子左边有一栋木房。房子四壁皆空,几根柱子孤零零地支撑着青瓦房顶。那木房是修车用的,里面会时不时地停着一辆抛锚修理的解放牌卡车。没车修的时候,那儿便是孩子们的天堂。因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男孩子们喜欢去那玩打三角板游戏。铜仁开来的客车到站了,就开到坝子外边靠石坎的地方停着。那道石坎很独特,是阡城残留下来的一段古代城墙。砌墙的石头微微有些发红。像这样的断壁残垣 ,老车站站房两端各有一段。


阡城古代城墙建在五峰山半坡,顺山势向南北两端延伸,主要用于防挡山洪。在清末贵州著名画家夏国光所绘《石阡八景图》之《云寺晓钟》里,能见到较为完整的城墙身影。据史料记载,该寺建于明代,位于五峰山第二峰山腰的伴云寺,寺内晨钟暮鼓,有正殿、观音阁、牌坊、望石楼,四周古木参天,寺门与城墙相连。


我在阡城工作期间,曾爬上五峰山半坡,站在历经数百年风雨侵蚀的城墙遗址上,遐想它曾经蜿蜒在山间的雄姿。听知情人士讲,从前五峰山半坡不光有城墙,还有茂密的森林。大跃进时城墙上的砖被撬走了,森林遭到了毁灭性砍伐。由于没有了阻挡山洪的城墙,每年雨季,五峰山咆哮的山洪,犹如挣脱笼子的猛兽,凶猛地狂泻而下,直扑山麓下的阡城。


五峰山半坡城墙的消失和森林的毁灭,是阡城历史的一种隐痛。


有一段时间,我住在文昌阁下的教师宿舍里。从城关小学到文昌阁宿舍,有两条路可走。其中一条就在老车站旁边。每次打那经过,我都会经意或不经意地朝那道断壁残垣 瞄上一眼。就想,要是城墙完好无缺地保存着,那将是一道多么美丽的风景。


我首次出差铜仁,是去全地区中学生篮球运动会上当裁判。为了买车票,我很早就去老车站排队。本以为卖是第一个到,结果大出意外,购票的队伍已经从售票窗排到开水房门口了。这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还算好,轮到我时购到了39号座票,余下的40号被我后面一个老人买走了。那时的客车限座四十,座号票买完后,车站会根据当时客流情况,加卖一些站票。从阡城到铜仁150余公里,需要行驶七、八个小时。早上七点从阡城出发,要下午三点过才能到达铜仁。车速之缓慢,路途之颠簸,由此可见一斑。如今,黔东大地高速公路纵横交错,从阡城到铜仁,七十来分钟就到了。原来需要在半途住宿一夜的贵阳之旅,也不过三个多小时。


因为经常从老车站旁边经过,也就经常看见一些脸色焦急的乘客,跟随在车站站长身后。那些跟在站长身后的男男女女,都是些急着外出,而又没有买到票的人。他们巴望能得到一张站长的留票。关于留票的说法,我也是听说的。人活在世上,谁没个三亲六戚,谁没有点这样那样的关系?留票,是站长特权的一种体现。关键时刻给某个亲戚,某个朋友,某个掌握实权单位领导一张紧俏的车票,那是多大的恩惠。也因此,我就时常看到站长高高在上,一副君临天下的派头。


车站售票的工作人员本是没权利留票的,见站长那么做了,也悄悄搞起了手脚,时不时地也留一两张。那个时代,“黄牛党”一词还没有出现,站长和售票员的留票,就不存在倒票。自然也就跟金钱交易无关了。售票员留票无非是想显示自己岗位的特殊,当然也借机拉近诸如医院、食品公司、糖酒公司、五金公司等与生活有着密切关系的单位人员,以便有所需求时,得到帮助。


早先,阡城车站只有铜仁一条客运线。后来开通过铜仁经阡城到贵阳的客运。阡城作为中转站,不能预售车票,得等客车到站后,根据空余位卖票。看起来这对站长留票是个制约。其实不然。因为这个时候的票,更是一票难求。正因如此,站长的权利就更大了。于是,出差贵阳的人,提前几天就托人找关系,请站长给予关照。站长因此一度成了阡城关注度最高的人。市民中有跟站长沾亲带故的,走一路炫耀一路,还拍着胸脯说,铜仁、贵阳车票包在我身上。


阡城人对班车的牵挂,除了外出人员,就是电影院的接片员了。我认识那位接片员,个子矮矮的,常年穿一件绿色军上衣。阡城电影院放映的影片是由铜仁的客车带来。放映之后,再交由客车带回去。新电影在阡城的放映时间,一般是三晚上,也有两晚上的。每晚两场。如是热门影片,加映一场。到了新片放映日期,接片员早早就去车站等候了。到了车站,他总是站在客车开来的那一端石阶上,只要听到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就伸长脖子探望。如来的是客车,他便如释重负。反之,则一脸失落。影片到手后,他会喜滋滋地哼着小调,提着沉重的铁皮盒子向电影院走去。那时的影片是胶片,一两个小时的电影,其胶片能装四五大盘,不像现在,一个U盘就可装下若干部影片。我曾经问过他,你什么对影片来与不来那么着急?他说,大家盼着呢!一句极其简单的话,将接片员的职责与担当以及他的仁爱之心凸显了出来。


有的夜晚,车站前面的坝子上会停着一、二辆解放牌卡车。那是运货到阡城来不及返回的空车。司机顺着坝子外砍停好车,把车门一关,提着装有洗簌的白铁皮桶,一摇一晃地朝车站走去。他们有的是独自一人,有的身后跟着一个女的。路过的人对司机并不关心,而对其身后的女人,却禁不住要多看一眼。那会儿社会上风传当司机的风流快活。一个跟在风流司机身后的女人,自然会引起他人关注和猜度了。这种情形,我也见过。不过,没有去深想罢了。


每天一到煮饭时间,站上的家属便烧燃厨房灶台里的木柴,于是,车站房顶上便青烟袅袅。说是厨房,其实不过是各自在房檐下占一块地而已。条件好一点的,用木板拦一下。但也四壁透亮。炒菜的时候,不是东家豆豉味窜到了西家,就是西家辣椒味呛得东家咳嗽连连。虽然彼此相互侵犯,却无怨言,相安无事。有了好吃的,还伸头伸脑吆喝一声。


老车站在河西新车站建成后,被废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阡城粮食局在调整购粮点时,征得县里同意后,将老车站拆除,建了城南粮店。自此,老车站彻彻底底从阡城人视线里消失了。



作者简介:


林盛青.jpg

  林盛青、男、侗族、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戏剧家协会理事、铜仁市戏剧家协会原主席、贵州省特级教师,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山花》、《春风》、《绿洲》、《海燕》、《文学世界》、《当代小说》等期刊,公开出版短篇小说集《满目葱郁》、中篇小说集《温暖的玫瑰》、长篇小说《乌江怨》、散文集《阡城往事》、戏剧作品集《戏剧人生》,短篇小说《红伞》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侗族卷》,短篇小说《三丫的婚事》获《当代小说》征文特等奖;短篇小说《赶羊》获《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征文一等奖;花灯剧《严寅亮与“颐和园”》(合著)获贵州省首届专业文艺奖剧本类一等奖、贵州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艺汇演剧目金奖、贵州省政府文艺奖三等奖、市首届文学评奖大剧本奖;《乌江怨》、《白云深处》(无场次话剧)获市文学评奖二等奖;小品《小店情》、《特殊礼品》等获市戏剧创作一等奖;著有长篇小说《浮华校园》、《女房开老板》、《庄镇》。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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