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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作家·微刊|《阡城往事》连载之七:阅览室(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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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2021-4-12 14:31:20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979年我参加高考,因达不到大专院校录取线分数,被录取到了石阡师范学习(当时是大学、中专一套试题考试,划段分级录取)。那时,石阡师范还没有自己的校园,附设在石阡中学。我们的教室离学校阅览室不到十米,打个哈欠就能走到。

    阅览室设在教室旁边一栋砖混结构的二层楼房一楼,二楼是藏书室。阅览室不大,也就四十来平方米,沿四周墙壁摆着苏式斜面课桌,课桌上的杂志全部用细铁丝拴捆着。这是阅览室管理员为防杂志被盗想出的招。如此保管图书,怕是天下独此一家了。那些被拴捆在苏式斜面课桌上的杂志,多是文学刊物,比如:《人民文学》、《十月》、《当代》、《中国青年》、《作品》、《花溪》、《飞天》等等。《人民文学》、《十月》、《当代》、《中国青年》的影响力自不必说。而广东省作协主办的《作品》,贵阳市文联主办的《花溪》,甘肃省作协主办的《飞天》之所以被广为关注,是因为《作品》发表了后来被誉为伤痕文学短篇小说代表作的《我该怎么办》;《花溪》刊发了引起文学界争鸣的中篇小说《黑玫瑰》;《飞天》则刊载了曾一度被禁的中篇小说《女贼》。这几篇红极一时的小说,无论在大城市,或是像偏僻一隅的阡城,到处都在谈论,到处都在争相阅读。一个文学青年,或者一个文学爱好者,如果不知道这几篇小说,你在文学圈子里,就会被轻看,就没有发言权。那个时期,由于文学的禁锢刚被解开,作家们隐忍了十年,憋屈了十年的创作热情,被改革开放的新生活激发了出来,作品犹如火山喷发。在这之前,我虽然读了诸如《烈火金刚》、《平原枪声》、《野火春风斗古城》、《敌后武工队》等小说,但头脑里并没有文学的概念。是进了师范,读了契诃夫的《变色龙》,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等,才开始对文学有了一点感知。因为担心被人轻看,因为担心说不出《我该怎么办》、《黑玫瑰》、《女贼》的故事和人物,还因为心中有个天大的愿望,我便偷偷去办了阅览证,又偷偷走进了教室旁边的阅览室。

    第一次走进阅览室,我的心绷得紧紧的,大气也不敢出。看着一颗颗深埋在苏式斜面课桌上的少男少女后脑勺,才猛然觉醒,才对那句“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有了更深的感悟。由于去的晚,苏式斜面课桌前的凳子已没了空位。正当我失望地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扫到了最里头一个角落处竟还空着一个座位,便喜不自禁走过去。到了那个空座位前,我却傻眼了。原来那个空位置对应的苏式斜面课桌上,只剩下两根细小冰凉的铁丝,拴捆着的杂志不知被何人拿走了。这就难怪阅览室管理员想出那样的绝招了。在这里,我只说“拿”,而未说“偷”,是孔乙己那句“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作的祟。

    我神情沮丧地走出阅览室,去到外面的皂荚树下。那棵皂荚树枝叶繁茂,同学们都喜欢去那背书,摆龙门阵。站在皂荚树下,近处绿油油的秧田,秧田外的龙川河以及临河而建的长街,尽收眼底。

    坐立不安的我,人虽在皂荚树下,心依旧在阅览室里。我收回远眺的目光,将其转向阅览室。由于皂荚树离阅览室很近,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一切。一些青春年少的石阡中学学生,进去不一会就出来了。很显然,他们跟我一样,也是没找到座位。之后,再去阅览室,不等管理员开门,我就早早等候在门前了。

    开始一段时间,我如饥似渴地扑在那些或厚或薄的文学杂志上,贪婪地读着一篇篇让我欢喜,让我感动,让我悲切,让我纠结,让我寝食难安的小说。就在这囫囵吞枣式的阅读中,我心中那个天大的愿望,开始膨胀起来。然而,对于那个膨胀起来的愿望,我只能深藏心底,不敢言说。直到十多年后,我加入了贵州省作家协会,才畅然地舒了一口气。

    为了心中那个美好愿望,我进阅览室更勤了,读得也更用心了。学会用心阅读后方才明白,之前的阅读,只不过是一种浅泛的浏览,完全没有进入到小说里面去。至于作家对人物的刻画,细节的描写,主题的挖掘,更是全然不知。明白以前阅读的肤浅后,再进阅览室时,我手里多了一支笔,一个笔记本。这时的阅读,我不再追求紧张的故事情节,开始关注作家词语的运用,语言的表达,人物的描写,心理的刻画,细节的设置。大凡我认为优美的词句,深动的细节,都一笔一划抄写在笔记本上。久而久之,空白的笔记本被我抄写的词语、句子、段落给填满了。那些沉默无语的词语、句子、段落,在后来的作文练习中,变得无比的灵动,成了我表情达意的助推器。时至今日,我依然感谢那时的阅读。

    在我的文学创作过程中,有个很多的第一次,比如:第一次投稿,第一次退稿,第一次发表作品,第一次参加笔会,第一次获奖等等,在这些第一次中,最最重要的一次,就发生在阅览室里。当我在各种文学刊物上读了大量小说后,无知地认为,写小说很简单,不就是编个故事,写几个人物吗?于是,就在苏式斜面课桌前翻阅小说的过程中,我头脑里产生了向文学刊物投稿的念头。这个第一次,有点异想天开,像痴人说梦。

    那时,没有手机,没有微信,更没有今天多元的文化,到阅览室抢座位看书,是课余生活的最大乐趣。为了争抢座位,有时会发生一点摩擦。这样的境遇,我就遇到不止一次。一天,我屁股刚落座在板凳上,忽然像刮风一样奔来两个少年,他们对我视而不见,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下,将我挤到了板凳另一端。我朝他们瞄了一眼,意思是告诉他们,这座位是我的。那两个少年压根没把我当回事,一番挤眉弄眼后,继续朝我这边挤。因我没有防备,被他们挤出板凳,摔在了地上。我恼羞成怒正要发着,阅览室管理员严厉的声音响传了过来,不看书就出去。那两个少年掩嘴窃笑。我则怀揣一肚子的气,愤愤地出了阅览室。过后,从阅览室管理员那得知,挤我的两少年每天都坐那个位置,原因是他们都喜欢同一本杂志《花溪》。而那根曾经发生过争抢板凳对应的苏式斜面课桌上,拴捆着的文学刊物正是《花溪》。知道自己被“欺负”的原因后,我释然了。都是为了阅读,何必计较。

    也有抢到座位主动放弃的时候。

    1980年大型文学刊物《收获》第五期刊发了叶辛的长篇小说《蹉跎岁月》。小说写的是出身不好的知青柯碧舟不顾生活的磨难和重重政治压力,仍然坚定执着,于逆境中进击,为他插队落户的山区人民发掘资源,建立了小水电站。感于他的品格和处境,军干家庭出身的女知青杜见春,对他产生了连恤和同情。但反动的血统论给杜见春的心灵布下了鸿沟,使她在柯碧舟纯洁爱情的追求之前怯了步;不久,杜见春的父亲被打成“走资派”,面对政治地位的急剧变化,杜见春的灵魂经受了一场严酷的洗礼。在她父亲被平反后,她才执着地爱上了柯碧舟。

    《蹉跎岁月》的发表,在全国引起了轰动。这种苦难中的爱情故事,在思想和创作完全被禁锢之后的春天,无疑是最绚丽的花朵。阅览室里的《收获》只有一本,谁要想阅读《蹉跎岁月》,就必须抢先坐在拴捆《收获》杂志的苏式斜面课桌前。

    经历几次无望后,我终于在一天下午抢先坐在了拴捆《收获》杂志的苏式斜面课桌前。当我神情激动地翻开杂志时,意外地看到里面夹着一页从作文本上撕下的方格纸,上面写着一排娟秀的文字:同学,如果你先到,请帮我守住位子。我莞尔一笑,心想,这也太霸道了吧,阅览室的座位怎么就变成你的了?在我埋头阅读“柯碧舟陪她坐在离火坑两尺远的地方,暗暗打量着她。这姑娘眉毛不长,淡淡的一个小弧圈,眉毛下一对流光泛彩的眼睛,瞅着什么的时候异常专注凝神,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但并不让人觉得犀利。鼻梁笔挺,嘴唇微厚,抿着嘴儿的时候,略略鼓起来······”这段文字时,感觉肩膀被轻微地撞了一下。那会,我脑子被小说中的“她”给填满了,根本没有在意。稍后,肩膀又被撞了一下。我这才把视线从杂志上移开,投射到站在身旁的那人脸上。那是一张圆脸,粉红粉红的,带着些许娇羞的笑意。她见我疑问的眼神,用下巴撸了撸被我放置一边的那页方格纸。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恍然明白过来,方格纸的主人来了。我像亏欠了她什么似的,赶紧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了她。她用十分友好的眼神望了我一眼,然后坐在我让给她的座位上,聚精会神地翻阅起来。我呆立在她旁边,心中很是后悔。干嘛要把抢到的座位让给她呢?可是,当看到她专注的神情时,怨气便一点一点地消失了。我,男子汉大丈夫,拿出点君子风度又何妨?

    石阡中学这间小小的阅览室,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因为阅读,因为心怀梦想,每次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作文时,我总是想方设法把笔记本中摘录的优美词句用上去,还挖空心思地学着看过的小说构思作文。这样的结果,使之前从不被关注的我,开始受到语文老师杨政的注意,时不时地他还将我的作文拿到班上讲评。这对我的鼓励无疑是巨大的。

    师一下学期,学校举行作文竞赛。杨政老师推荐了我参加。竞赛的作文题是续写《珍贵的教科书》。当我读完原文开始构思时,课文中的小战士仿佛就在眼前,耳畔也仿佛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经过短暂思考,我把续写重点放在指导员牺牲后,小战士是如何不怕牺牲,克服千难万险,把教科所送到目的地的。

    几天后竞赛结果出来了,我的作文获得了师范组一等奖。这个奖的获得,使我对阅读,对写作更感兴趣了。

    如今,那棵见证我进出阅览室的皂荚树依旧挺立在石阡中学校园内,而那间开始我梦想的阅览室,因学校改建,早已连同整栋楼房被拆除掉了。

  作者简介:

林盛青.jpg

    林盛青、男、侗族、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戏剧家协会理事、铜仁市戏剧家协会原主席、贵州省特级教师,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山花》、《春风》、《绿洲》、《海燕》、《文学世界》、《当代小说》等期刊,公开出版短篇小说集《满目葱郁》、中篇小说集《温暖的玫瑰》、长篇小说《乌江怨》、散文集《阡城往事》、戏剧作品集《戏剧人生》,短篇小说《红伞》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侗族卷》,短篇小说《三丫的婚事》获《当代小说》征文特等奖;短篇小说《赶羊》获《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征文一等奖;花灯剧《严寅亮与“颐和园”》(合著)获贵州省首届专业文艺奖剧本类一等奖、贵州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艺汇演剧目金奖、贵州省政府文艺奖三等奖、市首届文学评奖大剧本奖;《乌江怨》、《白云深处》(无场次话剧)获市文学评奖二等奖;小品《小店情》、《特殊礼品》等获市戏剧创作一等奖;著有长篇小说《浮华校园》、《女房开老板》、《庄镇》。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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