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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作家·微刊|《阡城往事》连载之十二:中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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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2021-4-30 10:07:10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从云雾缭绕的原始森林佛顶山蜿蜒流淌而来的龙川河,将阡城分为了东西两岸。早先,连接两岸的陆上通道只有下河坝的启灵桥。由于它的唯一,就使得河东去河西,或者河西来河东,差不多得绕半个城。春夏遇到下雨,冬季遭遇飘雪,那可就苦了去西岸石阡中学的读书娃。不管他们情愿不情愿,清晨六点就得起床,撑着雨伞,冒着风雪,急匆匆地往学校赶。在两岸群众千呼万唤中,政府终于决定在丁字口后面的董公堤旁,修建一座人行便桥。这座桥便是本文所表的中桥。

    中桥是一座用钢筋水泥浇筑的人行便桥,长八十来米,宽约三米。两端无引桥。通向桥面的是石梯。桥栏用钢管和钢筋焊接而成。在每个桥拱连接处,竖有一钢管,顶部圆盘灯罩下挂着一颗灯泡。原本,那是给夜行人照明的。可却常常被不怀好意的人用石头砸碎。开始,还经常有人去更换被砸碎的灯泡,一次两次,若干次后,更换人可能对此熟视无睹,见怪不怪了,更换就没那么勤了,到后来干脆就不更换了。夜里,只有桥头临河人家的昏黄灯光,有气无力地照射到桥身上,桥面也就依稀有了点微弱亮光。如是临河人家关了电灯,桥面便黑乎乎一片。行走其间,若是手里没有电筒,就得格外小心,说不定抬脚就踩着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惊吓中的你还没楞个神,一个突然响起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会使你浑身哆嗦,连连后退。原来那会发声的软东西,是把桥面当床睡的酒鬼。有的时候会看到一帮挥舞着大刀、棍棒的少年,在桥上追逐另一帮同样手里有刀有棍的少年。他们之间的较量,或是为夺某一领地,或是为争某个少女。或此种种意料不到的因素,使中桥陷入一种令人寒颤的不安之中。有孩子到西岸石阡中学上晚自习的家长,心里就多了几分焦虑。不可知的危险,让他们寝食难安。于是,晨曦中,夜幕里,中桥上匆匆行走的学生娃中,就多了父母陪伴的身影。

    我也曾是那些陪伴身影中的一个。儿子小学毕业那年,正好赶上石阡中学招收最后一届初中生。那年之后,石阡中学就改成了完全高中。经历届学校校长和教职员工的努力,石阡中学现已成为了贵州省二类示范性高级中学。按照学校规定,儿子每晚必须到校上晚自习。我向来主张孩子自立。毕竟,父母不能陪伴孩子永久。当羽翼丰满,翅膀长硬后,他们是要飞离而去的。也因此,我坚持不去学校接上晚自习的儿子。但最终,中桥上的安全隐患让我妥协了。其实,孩子们对父母的接送并不领情。在他们的意识里,那不是关心,是监督,是限制,是无形的牢笼。以至儿子高考时,仍态度坚定地表示,不要我接送。我在《陪同儿子高考》的小文里,对此有过叙述。

    阡城属中亚热带湿润季风气候区,日照充足,气候温和,雨量丰沛,暖湿共季。进入夏季,太阳炙热,室温高达三十五六度,屋里闷热难熬。这时中桥便成了好去处。如果桥上行人留意,可以看到桥下河面上浮动的人头。他们多是父母带孩子去龙川河消暑的。也有年轻成对的恋人相约而去。他们一般选择在桥墩下的水塘里泡。那地方比敞亮的河沙坝稍稍隐蔽一些,不至于将他们间的一些小秘密,比如拉手、亲吻、拥抱这些亲密动作暴露出来。

    中桥下水浅,最深之处,也就齐腰。家长们都喜欢带孩子去那洗澡。傍晚时分,最为热闹。女人们提着塑料桶,里面装着洗头膏、香皂、浴巾以及换洗的衣物,一边跟熟人打着招呼,一边吆喝着活泼乱跳的孩子,踩着金色的夕阳,向河边走去。男人们呢,也有提塑料桶的,那是比较讲究的极少数,多数是端着个塑料盆或搪瓷盆。孩子用的救生圈如是塑料充气的那种,他们是不肯让父母帮助拿的。只有用汽车内胎改做的救生圈,孩子们才不得不让陪伴的父母帮忙。那东西体积大,且有一定重量,七八岁、十来岁的娃娃抱不住,扛不起。

    我也常在夕阳余晖里,带儿子去中桥洗澡。从丁字口旁一条石板小巷进去,转一个90度直弯,顺石梯而下,就到了董公堤。董公堤是阡城古人修的一道防洪堤。堤高丈许,长约百十来米。董公堤后面就是阡城繁华的丁字口,由于地势低,龙川河一发脾气,那儿就水漫金山。一百多米的防洪堤,刚好挡住了企图奔涌进城的洪水。后人为纪念修堤的董公,就把这段堤称作董公堤,并在防洪堤厚重的条石上刻下了“董公堤”三字。

    走完石梯,是个用鹅卵石搭建的小码头。附近人家的姑娘、媳妇,甚至婆婆,淘米、洗菜、洗碗、洗衣都喜欢来这儿。习惯挑水吃的人家,会在清早晃悠悠地担着木桶来此挑水。虽然,那时阡城已经有了自来水,但是没有接进每家每户。水厂只在街头安装了公用水龙头,挑水的人需排好长的队才能取到水。

    到了小码头,要去中桥下,需趟过宽约十米的激流。说是激流,未免有点夸大。但那段水域,确实比上比下都湍急一些。行走其中,一步不稳,便会被冲倒。摇摇晃晃过了这小段水域,便是一个沙坝,大大小小的水洼星罗棋布般撒在期间。水洼里的水,深的不过一米,浅的刚好齐膝。因为安全,因为放心,水洼便成了不少家长选择的洗浴场。我也如此。

    只许在水洼里洗。这是我给儿子定的规矩。在没有学会游泳前,他是接受的。会了点“狗刨骚”后,就不乐意了。觉得可以到宽阔的碧波荡漾的河面上畅游了。一次,他意外地遭遇了呛水,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才收了野性勃勃的心,规规矩矩在水洼里游玩。

    每天的傍晚时分,不光到中桥下洗澡的人多,站在桥上纳凉的也不少。他们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妇孺。老人们喜欢手摇蒲扇,三五个一伙,一边拉家常,一边享受习习晚风送来的清凉。妇女或抱着,或牵着孩子的手,凭栏远眺。有点文化,又有点雅兴的,会指着天空中斑斓的云彩说,看,火烧云。那块——就是那块——像马的那块,看到没有?过路的闻声,被那银铃般的声音所吸引,会情不自禁地抬头朝着女人指的方向望。

    桥面上还有一些观望者,他们不聊天,不看云,眼睛只注意那些泡在水洼里的肌肤白皙的妙龄姑娘。因为,那些姑娘不像带孩子下河洗澡的妇女,穿着长衣长裤就下水。她们到了河边,毫无顾忌地褪去衣裤,将紧贴于身的色彩斑斓的比基尼显露出来,忸怩着苗条的身子,欢欢地扑入透明的水中。那时,比基尼在阡城是罕见之物,在阡城人眼里,还只是影视中人的浪漫生活。一般人家的女子还羞于穿它。敢于穿,敢于展示的姑娘,多是在外上大学的学生。她们除了学文化,也学都市女人的做派。比基尼于她们,就是件跟褂子一样的普通服饰,没啥大惊小怪。龙川河上猛不丁出现的比基尼,十分招摇。也因此,在水中嬉戏的人,总能耳闻诸如“羞”、“下流”、“不要脸”这样一些带贬性的词语。

    水洼里姑娘发现桥上有人盯望,一点不避讳,反倒越发得意。她们时而站起撩水,时而甩动飘逸的长发,仿佛世界的欢乐都属于她们。

    在所有行走中桥的人中,最为步履艰难的是板车师傅。他们为了少走几脚路,板车推到巷口后,将其拆分为架子和轮胎两部分,两人联手,先抬车架,再抬轮胎。上了桥,再进行组合。到了桥的那一头,又再次拆分,再次联手,再次把车架和轮胎抬下桥,再次进行组合。即便这样,他们耗时也比绕走启灵桥少得多。当然,这样的行走,板车上是没货的。有少许货时,他们也这样走。

    需要搬抬过桥的,除了板车师傅,还有就是骑自行车的人。他们也不愿绕行启灵桥,就转进小巷,骑到桥头,然后用肩把自行车扛上桥。我女朋友当时在城郊一所小学教书,代步工具就是自行车。为了抄近道,她就时常扛着自行车下上中桥。

    后来阡城进行城建规划,不断有消息传出,说要在中桥那儿建一座可通行车辆的现代化大桥。人们就眼巴巴地看。事情不是空穴来风,建桥的事,终于得到证实。县里、省里就修桥一事,前前后后在阡城举行过三次开工仪式。但那三次开工仪式,都没有结果。传言是资金不到位。后来的一年,阡城人终于看到了希望。因为他们亲眼所见,轰鸣的大型挖掘机昼夜不停地在拆除后的中桥原址上忙碌。

    作者简介:

林盛青.jpg
    林盛青、男、侗族、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戏剧家协会理事、铜仁市戏剧家协会原主席、贵州省特级教师,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山花》、《春风》、《绿洲》、《海燕》、《文学世界》、《当代小说》等期刊,公开出版短篇小说集《满目葱郁》、中篇小说集《温暖的玫瑰》、长篇小说《乌江怨》、散文集《阡城往事》、戏剧作品集《戏剧人生》,短篇小说《红伞》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侗族卷》,短篇小说《三丫的婚事》获《当代小说》征文特等奖;短篇小说《赶羊》获《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征文一等奖;花灯剧《严寅亮与“颐和园”》(合著)获贵州省首届专业文艺奖剧本类一等奖、贵州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艺汇演剧目金奖、贵州省政府文艺奖三等奖、市首届文学评奖大剧本奖;《乌江怨》、《白云深处》(无场次话剧)获市文学评奖二等奖;小品《小店情》、《特殊礼品》等获市戏剧创作一等奖;著有长篇小说《浮华校园》、《女房开老板》、《庄镇》。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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