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wechat_logintip!

贵州作家·微刊|《阡城往事》连载之十六:太虚歌舞厅

0
回复
2093
查看
[复制链接]

4334

主题

4335

帖子

1万

积分

管理员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16448
来源: 2021-5-14 15:43:55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歌厅、舞厅、酒吧、嗨歌、跳舞、拼酒这样一些词,在当下司空见惯。但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念叨这些词,会被人看着另类或大逆不道。那个时期,人们刚从那场疯狂的运动中解脱出来,思想还很禁锢,歌厅、舞厅在他们意识里是“小资”情调,是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是藏污纳后的地方,会对社会秩序、传统道德带来不良影响和冲击,甚至造成青少年犯罪。随着国门的打开,外来文化纷至沓来。阡城这块蛮荒之地,被电影院放映的有男女接吻镜头的影片,被商店里出售的邓丽君“靡靡之音”的歌曲磁带,被一批批解禁的爱情小说裹挟着,逼迫一步一步地向着新的文化生活迈步。太虚歌舞厅的出现,便是最显著的标志。

    我获知阡城有人要开歌舞厅的消息时,吃惊不少。疑惑、渴望、羡慕、佩服、跃跃欲试这些词儿,倏然从心底窜了出来。待知晓开办歌舞厅的大胆妄人后,吐槽了一句,他小子胆儿够大!

    有人要开歌舞厅的消息在阡城传开后,年长者摇头,中年人观望、年轻人期盼。对于歌舞厅,阡城人的感知,完全来自电影院里那块银幕上的故事。昏眩的灯光,迷幻的音乐,搂搂抱抱的男女,醉死梦生的生活,这就是阡城人意识里的歌舞厅全部。所以,我才说开办歌舞厅的那人胆儿够大。

    “那人”便是太虚歌舞厅的“始作俑者”雷筑鸣。筑鸣跟我是很好的朋友,国字脸上经常挂着一丝笑意。他是当时三中的教师,物理专业,后到省教育学院进修地理专业,持有两个学科的毕业证。我们在一起闲聊,既谈教学,也谈文学,当然更少不了音乐。对教学和文学,我还能应对,用滔滔不绝来形容,或许有点过了,但闲扯一两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谈及音乐,我几乎就只是个听者。筑鸣是个音乐发烧友,会摆弄贝斯。说起当时的流行音乐来,如数家珍。这就难怪他要办这么一件在阡城人看来另类的事了。

    1988年金秋,太虚歌舞厅在一片嘈杂声中开业了。阡城人看到的是热闹,背后的艰辛,又有谁知?若干年后,筑鸣在谈及当时的困难时说了三点,一是资金无来源;二是营业许可证办理难;三是社会压力大。虽然困难重重,但还是挺过来了。三难中尤其艰难的是办证,从申请到营业证拿到手,历时一年。在这一年时间里,他无数次地向人解释说明,陪尽了笑脸,其中的酸甜苦辣,唯有他知。

    太虚歌舞厅在位于长征路南段的县糖烟酒公司三楼,用一间库房改造而成,长约三十米,宽不超过四米,紧靠东西两侧的墙壁下各摆着一长排木凳。为了营造气氛,筑鸣他们因陋就简,在场子上方对角拉了一根铁丝,然后将彩色皱纹纸裁剪成二指宽的细条,飘缠在铁丝和日光灯管上。说是歌舞厅,里面既无舞池,也无乐池。跳舞和伴奏都在一个平台进行,但丝毫不影响舞者的情绪。

    筑鸣是个有思想的人,在筹办太虚歌舞厅的同时,他邀约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了一个电声乐队,利用晚上休息时间进行排练。电声乐队,是个新名词,阡城许多百姓不知是啥玩意。于是,对太虚歌舞厅的开业,又凭添了几分期盼。说是电声乐队,不过一架电子琴,一支小号、一把贝斯、一套架子鼓而已,但这于偏远而又封闭的阡城,已经是新奇得不能再新奇的了。那时,立体声台式放音机、LD 和 CD 调节器、Live House系列混频放大器和扩音器之类的组合音响,市面上已有销售,筑鸣完全可以用购买的方式完成歌舞厅的音响装备。但是,他没有。他就是要用现场伴奏的方式,给阡城舞者带来一种全新的享受。

    太虚歌舞厅的开业,犹如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但是,它所释放的已不再是邪恶、贪婪、虚无、诽谤、嫉妒、痛苦,而是欢乐。因为人不光只会穿衣吃饭,还应拥有享受生活乐趣的更多方式。那个夜晚,于阡城百姓,于筑鸣,于舞者,都是个难眠之夜。

    我作为一个舞者,亲历了太虚歌舞厅开业的盛况。入夜,跳舞的,看热闹的,从街头巷尾汇聚于糖烟酒公司门口,有票没票都抢着争着要进。他们都想看看太虚歌舞厅是个啥模样。守门人开始还把得很紧,没票不得进入。后来抵挡不住涌来的人流,在征得筑鸣同意后,干脆敞开了大门。很快,舞厅外面的走廊上就挤满了黑压压一片人头。他们或跃跃欲试,或驻足观望。已进入舞厅的舞者,男女有别地三个一伙,五个一起并排坐在凳子上,在节凑欢快的开场舞曲中一边扯起嗓子说着什么,一边用眼扫着场子中央。他们谈论的什么,我无法知道。但是,他们眼睛在扫什么,我确是十分清楚的。因为,我也如此。大家都在看都在等那第一对舞者的进入。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大家等待的第一对入场舞者,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两个女士。她们穿着精心挑选的衣服,画了淡淡的妆,旁若无人地走进空荡荡的场子,踩着节拍,旋转起来。跟着又有几对少女进了场子。乐队演凑人员见状,热情被激发了出来,演凑更加用劲卖力。这从鼓点传递出来的声响就能感知到。其他乐手也摇头晃脑起来。

     当《月亮代表我的心》音乐响起时,我大着胆子走到几个熟悉的女士跟前,将手伸向了其中的一位。在等待女士起身的短暂时间里,我的心怦怦直跳。那位女士要是拒绝,我就成了笑话。谢天谢地,那位女士大方地站了起来,微笑着把手搭在了我肩上,随着舒缓的乐声和鼓点的节奏,同我舞蹈起来。或许是我的大胆带动了其他男士,上一曲还稀拉拉的场子,这一曲已显得挤挤挨挨起来。接下来的每一曲,场子里都是人头攒动。

    站在场子外走廊上看热闹的人,没有看到他们所希望看到的景象,无趣地地离开了。太虚歌舞厅里却热情不减,一直延续到夜里十点过。

     太虚歌舞厅营业后,并没有把社会风气带坏,也无伤风败俗之事发生,去那里娱乐跳舞,日渐成了常态化。反对之声也越来越少。

    两年后,阡城陆续出现了“新兴歌舞厅”、“工会歌舞厅”、“体委歌舞厅”、“一小歌舞厅”等,自此,封闭的阡城百姓,真正打开了心门,融进了现代时尚的文娱生活。若干年后,筑鸣在谈及太虚歌舞厅的创办时说,上世纪的80年代,正值改革开放初期,国家经济复苏,思想意识逐步开放,人们对精神文化的追求也不再停留只唱“八大样板戏”、只跳“忠字舞”的阶段。50年代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艺景象,开始在人们心中复苏,加之国门渐开,港澳及欧美文化渐进,在这种历史背景下,偏远的石阡县城偶尔开始有了一些小型交谊舞会,但都在半公开状态下进行,生怕别人说是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既然有这样的土壤,为何不把“半公开”变为“全公开”呢?开办营业性歌舞厅的想法就此产生。取名“太虚歌舞厅”,意义有二:一为在犹如太虚幻景的舞厅中翩翩起舞赋有诗情画意;二是巧借县城南郊著名景点“太虚洞”的“太虚”二字,既古为今用,又可避免其对居民情感的过渡冲击。

    太虚歌舞厅和其他舞厅在阡城的兴起,影响了一大批流行音乐爱好者和舞者,他们中的不少人,至今还活跃在各种文艺舞台上。《石阡县志》进行修订时,将太虚歌舞厅载入了其中。

    筑鸣在跟我说到太虚歌舞厅载入《石阡县志》一事时,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自豪。他确实也应该自豪。毕竟,他所做的是一件在阡城开先河的事情。

    我与筑鸣的交往,不只限于太虚歌舞厅。我到石阡教研室工作期间,邀请他参加了乡土教材《石阡地理》的编写工作。筹备初期,当我找到筑鸣,告诉他,教研室准备编一本《石阡地理》,拟邀请你参加。他很高兴,说这是石阡教育的一件大事,一定参加,一定尽力。在后来的编写工作中,他和另外一位编写者查资料、做考证,夜以继日,经过半年多努力,将初稿送到了我手上。《石阡地理》编印出来后,作为乡土教材在全县初中推广使用,受到了广泛好评。该书在中国教育学会和贵州省教育学会共同举办的全国校本教材评比中获得了一等奖。

    太虚歌舞厅已成往事,但那时乐队演凑的《在水一方》、《月朦胧鸟朦胧》、《黄土高坡》等,至今听到,仍觉十分亲切,思绪一下又飞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阡城糖烟酒公司三楼的那间简陋歌舞厅。

    作者简介:
林盛青.jpg

    林盛青、男、侗族、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戏剧家协会理事、铜仁市戏剧家协会原主席、贵州省特级教师,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山花》、《春风》、《绿洲》、《海燕》、《文学世界》、《当代小说》等期刊,公开出版短篇小说集《满目葱郁》、中篇小说集《温暖的玫瑰》、长篇小说《乌江怨》、散文集《阡城往事》、戏剧作品集《戏剧人生》,短篇小说《红伞》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侗族卷》,短篇小说《三丫的婚事》获《当代小说》征文特等奖;短篇小说《赶羊》获《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征文一等奖;花灯剧《严寅亮与“颐和园”》(合著)获贵州省首届专业文艺奖剧本类一等奖、贵州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艺汇演剧目金奖、贵州省政府文艺奖三等奖、市首届文学评奖大剧本奖;《乌江怨》、《白云深处》(无场次话剧)获市文学评奖二等奖;小品《小店情》、《特殊礼品》等获市戏剧创作一等奖;著有长篇小说《浮华校园》、《女房开老板》、《庄镇》。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