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wechat_logintip!

贵州作家·微刊|《阡城往事》连载之十七:照相馆(散文)

0
回复
2197
查看
[复制链接]

4334

主题

4335

帖子

1万

积分

管理员

Rank: 9Rank: 9Rank: 9

积分
16448
来源: 2021-6-4 10:45:51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826年法国人尼塞弗尔·尼埃普斯于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照相机。它的外观是一个简陋的木箱子,借助暗箱绘画成像原理,拍出了世界上第一张永久性照片。从此,照相机便成了人们生活的伴随品。“照相馆”也应运而生。古今中外许多珍贵历史资料照片,就是借助那个“木箱子”才得以与后人“面会”。一百九十多年后的今天,手机照相机风靡全球,人们走到哪拍到哪,给生活增添了无尽的欢乐和幸福。现如今,照相馆几乎成了文物,它在九零、零零后小青年眼里,只不过是字典里一个不常用的冷僻词语,无从目睹和领略曾经门庭若市的景象。

    记忆中的阡城照相馆有三家,分别是工农兵照相馆,国营照相馆和杨家照相馆。三家照相馆留给我记忆最深的是工农兵照相馆。

    “工农兵”一词,是特殊年代产生的特殊词语,就如今天的“网络、刷屏、吐槽”一样,是“工人、农民、士兵”三个词的合称。在上世纪的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频繁出现在报刊、电台和人们的口头上。这个合成词的指代对象,被认为是有别于“地富反坏右”的一个革命阶层——无产阶级,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中坚力量。以“工农兵”命名的旅店、商品、书刊,比比皆是,如:工农兵旅社、工农兵饭店、工农兵食堂、工农兵针织厂、工农兵香烟、工农兵奶糖、工农兵汽车腊、工农兵炖菜、工农兵版画、工农兵画刊、工农兵文学、工农兵文艺、工农兵大学生·····等等等等。因此,阡城那家照相馆以“工农兵”来命名,也就不足为奇了。

    工农兵照相馆在新民街糖酒公司门市部斜对面那栋木房二楼。临街的一楼是钟表修理店。里面靠墙、临窗摆着几张桌子,桌面上压着一块明亮的玻璃,上面放着从修理的手表、挂钟上拆下的零件。进门正对的墙上,挂着一个吊钟,钟摆长年累月不知疲倦地左摇右晃。右边墙上贴着上海牌手表招贴画,左边全是窗户。修表的工人师傅经常伏在桌前,将一只专用放大镜罩在左眼上,用拿在手中的修理工具,在拆下的零件或配件盒里扒拉、翻找。他们对去二楼照相的人,视而不见,该做什么做什么。

    从未去工农兵照相馆照过相、修过表的人,都以为照相和钟表修属同一栋楼。其实不是。工农兵照相馆和钟表修理店各属一栋。前者在后楼,后者在前楼。两栋楼中间有个小天井。一架木楼梯将前后两楼连接了起来。出钟表修理店后门,从小天井一角的楼梯上去,左拐走过楼道,便是工农兵照相馆了。

    初次去照相馆照相的人,进门后都会认为是走错了地方,赶紧退出,再次把目光投到那块挂在临街柱头上的“工农兵照相馆”招牌上。确认没错后,才又忐忑不安地走进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在哪点照相?脾气好的修表师傅,会抬头说,在后面二楼。也有不理不睬的,只管埋头修理钟表。被询问的次数多了,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厌烦。于是,在进入后楼的门边,就多了一张提示的白纸,上面用红色写着“照相请上二楼”。

    照相馆将一间四十来平米的房子划为两间,大的一间为照相室,小的一间为暗室,条件很简陋。照相室里摆着一架红布搭着的台式照相机。台架脚上安着轮子,根据拍摄需要,可以前后左右推动。台式照相机正对着的板壁上挂着两幅画,画的大小与板壁尺寸相同。那两幅画,一幅是北京天安门,另一幅是阡城启灵桥。是照相馆请文化馆的老师画的,供照相人作背景选择。如果选天安门,就把启灵桥那幅拉开。反之亦然。

    我人生第一张照片,就是工农兵照相馆摄影师照的。不过地点不在照相馆里,而是在远离阡城六十多公里的庄镇。庄镇是我系列小说的文化背景地,我刊发在《山花》的《粮食》、《枪手》、《英雄》,《民族文学》的《灵性》等短篇小说以及长篇小说《庄镇》,故事发生地就在那里。庄镇在中国版图上的称谓叫本庄,是我出生地。那张照片是我读小学四年级时与同学的合影,至今已四十多年了。蹲在前排的女同学,每人手里拿着一本“红宝书”。那个年代,照相在胸前摆一本“红宝书”,是一种时尚。“红宝书”版本尺寸有大有小,我们经常放在身上的那种,跟巴掌差不多大。“红宝书”是那时人人必读的书籍,因为里面是毛主席的经典语录。如若背不了里面的几段语录,那是件很丢人,很没面子的事情。

    工农兵照相馆摄影师使用的是那种三脚架照相机。机身是一个四方形木盒子,前端小,后端大,中间用黑色的帆布连着。连接的帆布被做成皱折,可伸可缩。盒子前端装有镜头,后端是一块可开可关的白色毛玻璃。拍照时,摄影师把头伸到毛玻璃后面,用一块布将头连同照相机遮蔽起来,待调好焦距,再把头伸出来,从口袋里拿出装胶片的小匣子,把毛玻璃打开,将小匣子装到照相机上,之后,他举起左手,让照相的人盯着看,口里嚷着“注意了注意了”,右手暗中就把快门给按下了。

    工农兵照相馆的摄影师到各乡镇照相,平日里大多集中在赶场天。但到了六七月份,他们就不分赶场与不赶场了,经常扛着相机在乡间的学校里转。因为他们熟知不管是小学毕业班,还是中学毕业班,都要照毕业照。即便再穷的家庭,也要挤出一两块钱来给孩子洗张照片。家庭经济稍好点的学生,除了毕业照外,还邀约玩得好的同学,两个三个地合照。我的一些老照片,就是在这种背景拍摄的。其中一张,我与合影同学各自手里还拿着一本“红宝书”。也有在当时看起来出格的照片,就是几个同学手搭肩上,嘻嘻哈哈笑着。出格的地方有二,一是手中没有拿“红宝书”,二是一点不严肃。照相就照相,不拿“红宝书”也就算了,还嘻嘻哈哈,成何体统。这种意识,在那时普遍存在。现而今那种脸贴脸相拥在一起、袒个胸个露腿的照片,如在那时,就是大逆不道,非被千刀万剐不可。

    照完相,我们就天天盼摄影师来,心里那个急迫,用望眼欲穿来形容远远不够。有顽劣同学时不时搞点恶作剧,突然在教室里大声嚷道,照相的来了。不知就里的同学闻声,也不辨真伪,一窝蜂地朝教室外涌。直到身后响起得意的傻笑,才知是一场空欢喜。

    去工农兵照相馆照相的人,尤以拍摄结婚纪念照、婴儿满月照、百日照、老人生日照居多。拍摄结婚纪念照的男女,既有阡城县城的,也有乡镇的。县城里的大方一些,到了照相馆,开宗明义说明来意,把钱一缴,就坐到天安门或启灵桥背景画前的凳子上了。乡下来的男女,从进照相馆起,就一直扭扭捏捏,浑身不自在。女的还脸颊绯红,像刚喝了烈性酒。照相的时候,不管是县城的,还是乡下的,摄影师必说一句话,头靠近点,脸笑一点。男的听了摄影师的话,都会极乐意地把头偏向女的。而女的对摄影师的话,充耳不闻,岿然不动,有的还把头扭向相反一侧。这时,摄影师就会满面笑容地走上前去,扳一下女的肩头,笑嘻嘻地说,都要结婚了,还怕啥子羞。结婚照是一辈子的大事,要照得亲热些才好。女的这才腼腆地把头向男的靠过去。

    照相馆里最热闹、最难的拍摄,莫过于婴儿满月照了。襁褓中的婴儿,哪知照相是件快乐的事情呢,离开母亲怀抱,就一个劲地哭。摄影师对此早习以为常,有的是应对办法。在年轻父母手足无措的时候,摄影师变魔术一般,突然拿出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来,口里不停地念叨,吃糖糖——吃糖糖——如果这一招不见效,立马转身,拿来一个手鼓,噼噼啪啪地敲打,哭泣婴儿被手鼓铃声所吸引,兴奋得小手乱舞,跟着脸上就有了笑容。摄影师随即咔嚓一声按下快门,婴儿灿烂的笑脸就定格在木盒子里面的胶片上了。

    其乐融融的拍摄,当然是老人的生日照了。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在酒足饭饱后,说着笑着来到照相馆,按照摄影师的安排,寿星坐中间,儿孙站两边,只一声注意了,一张人人满面笑容的生日纪念照就拍成了。

    我去工农兵照相馆,多数时间不是照相,而是冲洗照片。学生们春游的照片,学校开展文艺活动的照片,都是我用海鸥120相机在拍。由于冲洗是个技术活,曝光时间把握不准,定影时间过长或过短,都将影响照片效果。所以,我所拍摄的照片几乎都在工农兵照相馆冲洗。也因此,我和照相馆的肖摄影师、黄摄影师就混得极熟。每次去,他们都会及时给我冲洗。有时还破例准许进入暗房,给他们帮帮忙。

    工农兵照相馆是阡城最具历史意义的一块商业招牌,遗憾的是没能把它保存下来。


    作者简介:

林盛青.jpg

    林盛青、男、侗族、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戏剧家协会理事、铜仁市戏剧家协会原主席、贵州省特级教师,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山花》、《春风》、《绿洲》、《海燕》、《文学世界》、《当代小说》等期刊,公开出版短篇小说集《满目葱郁》、中篇小说集《温暖的玫瑰》、长篇小说《乌江怨》、散文集《阡城往事》、戏剧作品集《戏剧人生》,短篇小说《红伞》入选《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侗族卷》,短篇小说《三丫的婚事》获《当代小说》征文特等奖;短篇小说《赶羊》获《小说选刊》第二届全国小说笔会征文一等奖;花灯剧《严寅亮与“颐和园”》(合著)获贵州省首届专业文艺奖剧本类一等奖、贵州省第五届少数民族文艺汇演剧目金奖、贵州省政府文艺奖三等奖、市首届文学评奖大剧本奖;《乌江怨》、《白云深处》(无场次话剧)获市文学评奖二等奖;小品《小店情》、《特殊礼品》等获市戏剧创作一等奖;著有长篇小说《浮华校园》、《女房开老板》、《庄镇》。

来源:贵州作家微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